纪徽音神情微怔:“什么?这是为何?”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不知道啊。”
小罗纹也莫名惶然,“难道是殿下觉得咱们怠慢了……”想起昨晚的事,纪徽音有些待不住了。她起身披衣,“给我更衣。”
好歹得问问,萧无妄为什么要走,这一走,是要回无悲寺去,还是要——离开扬州城?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纪徽音发觉,自己竟有些说不出的低落。但很快,这个想法又被否定。萧无妄还没拿到荀草,想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定了定神,纪徽音催促小罗纹拿衣服,却见这丫头很是犹疑。“小姐,殿下说不准是回无悲寺呢。之后有什么事您去无悲寺便是……”小罗纹迟疑着,“夫人说了要您好好养身子。”
纪徽音微微蹙眉,“只是从这儿到门口的一小段路而已,没什么的。母亲怪罪下来有我在,放心。”
小罗纹拗不过纪徽音,只得给她穿衣梳头。来不及梳什么繁复的发髻,纪徽音用一根碧玉钗挽起长发,临出门时又被小罗纹添了一件天水碧的披风。她从沐风居侧门出去,匆匆赶往府中走车马的角门。刚来到门口,就看见拿到颀长的身影一闪而过,正在上马车。纪徽音心头一紧,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去,见那人就要掀起车帘入内,纪徽音再也忍不住了。“殿下!”
她声音发紧,心跳快得不正常。那身影一顿。片刻后,萧无妄转身,便见纪徽音快步从角门跑了出来。今日的纪徽音不施脂粉,清丽绝伦的面孔冷白细腻,看着有些病容的模样,竟比平日里精心装扮过的样子还要漂亮三分。那乌黑如墨的发丝被碧玉钗挽起,垂下的流苏因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衬得那张美人面孔越发叫人移不开目光。萧无妄不知怎么的,呼吸微滞。他从车上下来,走到近前微微垂眸,眸光看似漫不经心,但眸底划过淡淡的晦暗。“怎么出来了?”
萧无妄似有若无地勾唇,“瞧着你是病了,这么舍不得本王,特来相送?”
纪徽音不知自己是因为方才跑的太急,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心口跳动得厉害。她后知后觉自己这样是有多么失格,于是垂下眼睫,微微后撤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但莫名地泾渭分明。“殿下为何突然离开?”
纪徽音一开口,就有些后悔,她不该这样问的。萧无妄挑眉,“本王又不是你家的上门女婿,难道要在纪府住一辈子?”
不知怎的,这话叫纪徽音想起昨晚丁山月说的话来,她莫名的窘迫。“那——”纪徽音稳了稳心神,恢复往日的镇定自若,“殿下可是要回无悲寺?徽音无意探查殿下的踪迹,只不过,殿下要的东西,待徽音寻到后,总得知道要送往哪里。”
萧无妄玩味似地哼笑一声,“本王以为,你准备毁约了的。”
“徽音岂敢。”
纪徽音微微屈膝,“只是,还请殿下耐心等候,徽音……需要时间。”
萧无妄收回目光,淡道:“需要多少时间?”
闻言,纪徽音指尖蜷紧,声音缓缓:“十五日。”
原本不需要这么久,但她不确定能否游说得动丁山月。“十五日……”萧无妄喃喃似得,“太久了。”
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纪徽音身上,“况且本王又怎知,你会不会真的毁约呢?”
纪徽音心下一紧,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只觉得发髻一松——及膝青丝散落,将树影天光划破,纪徽音怔然地望着萧无妄,瞳孔微睁。只见萧无妄不知何时出手,抽走了她绾发的碧玉钗。面前的贵人迎上她怔松的眼神,笑意似有若无,俊美矜贵的面容上,灿若繁星的凤眸意味深长。“以此为信。等你拿来了本王想要的东西,这钗本王再还你。”
语罢,萧无妄转身上车。等纪徽音反应过来,车马已经渐渐驶动,离开角门。纪徽音张了张口,话卡在嗓子里,戛然而止。她沉着眉目看着那车马渐渐远去,有些倦怠地转身进门。小罗纹看着纪徽音有些沉冷的面容,莫名不敢吭声。虽然大小姐平日里端庄沉稳,说一不二,但也从未露出过眼下这种神情。像是厌弃了什么,浑身透着消极的气息。纪徽音拖着有些发软的身子走在回沐风居的路上,心里满是烦躁。她有点厌烦,厌烦这样的自己。明知萧无妄是有利可图,但她却总是忍不住心悸,不可控地被他牵着鼻子走。活了两辈子,这感觉纪徽音大抵是能形容出来的。情窦初开,似乎就是这样的。可这情窦不该对着萧无妄,更不该在眼下这种时候初开。纪徽音有些厌憎自己,连自己的心意都无法控制,也有些奇怪,奇怪自己为何会对相处没多久的男人,如此上心。她一面平复着心情,一面回了沐风居。“小姐,您去哪了?”
方妈妈早找了她多时,这会儿看到纪徽音散着头发回来,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方妈妈狐疑地看向小罗纹。小罗纹哪敢吭声,垂着脑袋装鹌鹑。纪徽音坐到妆台前,抬眸看向方妈妈,声线清冷:“妈妈,安王殿下搬离咱们府上了,这事您知道吗?”
方妈妈一哽,而后下意识看向小罗纹,见那丫头一脸心虚的样子,忍不住瞪了一眼。“妈妈不必瞪小罗纹,她也是听我的吩咐做事。”
纪徽音语气淡淡。“这其实也是夫人的意思。”
方妈妈还是说了实话,将送礼之事和萧无妄着人传的话都告知了纪徽音。纪徽音微微蹙眉。萧无妄说,他本就要走?纪徽音相信萧无妄这不是随口一说的。经过昨日在纪怀恩府上一事,还有前些日子萧无妄对她的试探,纪徽音有理由相信,萧无妄已经怀疑自己真的怀有身孕。莫非,萧无妄,是想避嫌?想到这个可能性,纪徽音稍稍愣了下。若是如此的话,也不是说不通。正想着,外头进来个小丫鬟。“小姐,罗福在外头,说是有话回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