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缌葶跟着这双红舞鞋消失在房间里,只剩以馨对这人类间无知可笑的欲望不屑地摇摇头,她带着邪气的笑替孟缌葶答复着房门外的再次送来餐点的仆人:“今天我有些累了!请转告一声,谁也别再来打扰我,都休息去吧。”
门外的仆人恭敬地应答着,心里却在诧异,这么久以来,从未听过小姐这般客气温柔的言语,便顺从地退下了。在缌葶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以馨通过这房间的各类物品作为灵媒,大致重现了在过去的时间里发生在孟缌葶这个任性、偏执以及善妒的女子身上的一切。天生的淫逸娇奢,再加之这样一个富足家庭的放任溺宠,怎么说,一切都晚了。对于孟缌葶来说,她的灵魂生命只剩下最后的倒计时。以馨独自静坐在这俗世浮沉的空间里,吸纳着这方自然万物间的能源。等待的时间总显得有些漫长,而这漫长对于此时正接受着世人聚焦风光无限的孟缌葶来说又是何其短暂。时间悄然逼近凌晨子夜,以馨的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不安。她总感觉到天地间将有所异动,且这异动必定与自己息息相关。“罗伯?”
以馨脱口而出的担忧。以馨再次看了看时间,离十二点凌晨只差几十秒了,收住这灵魂便走应该是能赶上罗伯那儿突发的状况的。客厅里十二点的钟声悦耳传来,孟缌葶也随之被红舞鞋带回了以馨面前。她仍在翩然舞动着自己婀娜的身姿,面色泛红,显然是为她今晚惊艳演出的大获成功连夜举办的庆功宴了,丁晴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黯然失色,必定更是她此时幸福洋溢的最大砝码了。以馨走到缌葶跟前,她似乎还自以为身在酒宴上自我陶醉着。“你要的我已经满足你了,你也应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
孟缌葶停下摇摇欲坠的舞步,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欢腾的人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扫了一眼书桌上装饰精美的古典摆钟,果然不偏不倚,正指十二点。顿时,孟缌葶慌了神,她开始相信,这灵魂交易的真实性,解了恨的思想也恢复了常人的理性。孟缌葶尴尬地朝以馨笑笑,弯下腰企图脱掉脚上的红舞鞋交还给以馨。可是,无论她怎么拽,这双鞋好像就长在她身上一样,如何都脱不下来。以馨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时间紧迫,对于孟缌葶的有意逃避她开始有些失去了耐性。以馨摊出灵魂契约,将一支笔果断递到缌葶面前。毫不留情地说道:“之前我已经奉劝过你了的,是你执意要穿上这红舞鞋的!”
孟缌葶感到强烈的心虚起来,她甚至不敢直视以馨那双咄咄逼人的炙热眼神。她面露难色,不得已缓缓抬起手去接以馨递来的笔。心下一番挣扎,竟一巴掌下来,直接将以馨手里的笔拍落在地上,弹开了去。“凭什么?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让我拿灵魂交换?不就是双破鞋子吗?没有它我也一样能跳出最完美的舞姿来!什么破鞋,穿得我脚都是酸的!……”孟缌葶一边不住埋怨,一边继续想尽办法脱着脚上的红舞鞋。面对眼前这个言而无信歇斯底里的无耻女子,以馨知道,她已经无药可救了。以馨眼中透着因怒火而绽放的血红色,她步步紧逼向孟缌葶靠过去,孟缌葶当下心里聚满恐慌:“你……你想干嘛?我……我可不怕你!我们家可有的是钱!你要钱吗?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以馨突然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眼里的鲜红也暗淡下去,恢复成一双黑色明眸。她突然温柔地笑着问起:“其实本来当时是你想设陷阱给丁晴,让她演出时失足掉下舞台的吧?不过没想到她主动找舞导一番好心将主演的位子让给你。你一朝得意忘形,以为自己是名正言顺得到的主演位子,竟一时忘记了自己在台上设的陷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被以馨如此直白地拆穿,孟缌葶一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她立刻替自己找了另一个台阶圆场:“那你真没看到今晚她看到我惊艳四座的出现,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以馨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到窗前,暗自想着:“孟缌葶啊孟缌葶,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不过是她发自内心地担心你的伤势未能痊愈而已……”以馨没有再多说一句,收起了手中未签署的契约,瞬间消失在暮色之下。孟缌葶呆坐床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当她为以馨对她毁约束手无策正自鸣得意之时,突然感觉到脚上的一双红舞鞋伴随着灼烧的炙热感越束越紧,越束越紧……以馨马不停蹄地赶往罗伯的咖啡厅,只见大门紧闭,上面挂着那块停止营业的木牌,心上顿时感觉不妙。未作深思,她便赶紧破门而入。咖啡厅里一片幽暗,静寂无人,唯独听到她自己的鞋跟踩踏地板的沉闷回响。以馨站在厅中央,警觉地感受四周的磁场,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她闭目侧耳倾听,“嗒——嗒——”的水滴声。不,不是水滴的声音,而是另一种更粘稠的液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以馨每一个嗅觉细胞。她寻声而去,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以往整间亲切熟络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唯有令人窒息的恐怖阴森无孔不入地袭卷而来。突然,以馨停住了正悬空的一只脚,慢慢收回到原处。她抬起一只手,黑暗中,一滴温热的液体正滴落在她手中,她用手指细细揉捏了一番,然后抬高手轻轻嗅了嗅,是血滴。以馨迅速抬起头,眼中再度泛起血红之光透过这深渊般的黑暗,看到头顶上方正悬这一具滴血的尸体,而她刚刚差些踩踏的地方正是一大滩鲜红的血浆。以馨一眼认出悬着的正是罗伯。她急忙使出灵力将房梁上的罗伯安放到地面,可他早就已经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左胸前空荡荡的一个血洞,显然是掏空了心脏,一招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