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做刑警的胆子都大,若是换成普通人,在阴森森的大楼里看到这么一位,恐怕十个得有九个被直接吓晕过去。 丁宣三人不忍不看,带着陈桃回了局里。 讯问室里,那张让人心生寒意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隔壁监控室里的江渔不由得额角直跳:“这……这……”这还是人吗? “知道为什么让你先到监控室了吧?”
丁宣侧头看着她。 无论是审讯还是问询,如果对方是女人,无特殊情况,需要有女警在场,这是规定。 江渔把目光从监视屏上移开,单手撑着额头,咽了口唾沫:“丁哥,稍等一下。”
视觉冲击力太大,她得缓缓。 叶展舟看不下去了:“不要,你先回去?”
不用说小丫头了,就是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从警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活人和死人。 尸体是另一码事儿,哪怕是巨人观,也只是个死物。可这是活生生的人,能说会动。 大不了明天写个报告,按特殊情况处理。 “不用,我就是一时没适应。”
江渔瞟了一眼屏幕,深吸口气,“走吧。”
言毕,她推门出去。 那股子象要英勇就义的劲头让叶展舟无奈地摇头笑了:“小丁,你们先去休息吧。”
这种场面,别人他不放心,得自己亲自陪着才行。 陈桃枯坐了半天,总算是听到开门的声音。 看着来人在自己对面坐下,那只尚且完好的右眼里透出了一丝好奇。 “你也是警察?”
她问。 短暂对视后,江渔翻开记录本:“不象吗?”
“不太象。”
陈桃咧开缺了一块的嘴唇,露出里面的黄牙。因为嘴唇不全,她说话有些含含糊糊,不是很清晰。 “别那么多废话!”
叶展舟轻斥一声,开始询问个人信息。 陈桃被他吓了一哆嗦,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俺叫陈桃,桃子的桃,三十六岁,老家是绥县农村的,这是俺的身份证。”
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脏兮兮的身份证,用同样脏兮兮,还带着疤痕的手放到了桌子上。 “俺就是个要饭的,也捡垃圾,不偷不抢,也没干过啥坏事儿。俺这脸是火烧的,家里没钱房子、地都卖了也治不起,后来感染了,才变成这样。俺知道自己吓人,白天出去的时候都把脸挡上。爹妈死了,家里亲戚也早就断了联系,老家没人了。你们把俺送回去,也没人管俺。到时候俺还得出来讨生活。”
陈桃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 叶展舟盯着她问:“没少被遣送吧?”
陈桃两手扒在桌沿上,独眼带着恳切:“警官,俺说的都是真话。但凡家里有活路,俺也不至于非跑到城里来。你也看着了,就俺这样,哪有人肯用俺呀。不要饭,俺就得饿死。老家真的什么人都没了,不信你可以查。”
“这儿是市公安局,不是民政局收容遣送站。”
叶展舟起身接了杯水给她,“把你带过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
陈桃拿起杯子咕咚咕咚把一杯水都喝了,抹了抹嘴才说:“哦,那能先给俺点儿吃的吗?俺一天没吃饭了,晚上好不容易要了一盒快餐,还都洒了,可惜了喽。”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待会儿饭就能送过来。”
叶展舟朝着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监控室里的人听到会马上去准备吃的。 听说一会儿就能吃上饭,陈桃爽快地点头:“那行,你问吧。”
很多事都要讲究策略和技巧,尤其是问话。 叶展舟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住进北锦大厦的?”
陈桃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那个大楼叫北锦大厦呀,俺才知道。那不让住呀?不让住俺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
叶展舟摆了下手:“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别跟我扯别的。”
陈桃抓了抓蓬乱的头发:“俺今天才去。”
“骗谁呢?”
江渔斥道,“你那些东西几天前就在那儿了,今天才去?”
陈桃低下了头,嗫喏道:“俺是国庆节搬过去的。”
问讯室的门被敲响,有值班警员送来了几个包子。 叶展舟把包子放在桌上,往前一推:“吃吧。”
陈桃闻着香味,口水都快流下了来,她抓起一个,一口咬掉了大半。 “五号晚上有人去了北锦大厦,你看见了吧?”
叶展舟问。 陈桃嚼着包子的嘴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嚼着说:“没有。”
装包子的口袋被叶展舟拖了回来:“不说实话就别吃了。”
眼看着包子远离,陈桃把剩下的小半个包子吞进嘴里:“俺……俺真没……” “说实话,这些都给你。”
叶展舟把袋子往前推了一点点,“我知道你看见了。”
江渔把纸杯重新接满水:“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她还真怕这个女人被噎死。 陈桃就着水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这才说:“有个小孩儿,从旁边的楼里跑出去。”
“什么时间?什么样的小孩儿?跑哪儿去了?”
江渔急切地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就那么高。”
陈桃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半夜,黑,看不清,不知道啥时候,他就往楼那边跑了。”
江渔心里隐约冒出了一个念头,她看向叶展舟,就听他问:“几号?”
陈桃答道:“大前天。”
“五号?”
江渔问道。 陈桃咽了下口水:“俺不知道是几号,反正就是大前天。”
叶展舟干脆把袋子推到她面前:“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象是生怕包子再被拿走,陈桃一次抓了两个:“第二天我去客运站那边要饭,在那边住了两天。今天冷了,这不就想着回来拿棉袄嘛。”
“除了那个小孩儿,还有别的吗?”
叶展舟又问。 陈桃左一口右一口啃着包子,含糊地说:“没了没了。”
叶展舟没再问下去,等她把包子吃完,就要送人走。 陈桃站起来,问:“你要把俺送回那个……大厦吗?”
什么名字她忘了,只记住了“大厦”两个字。 “去救助站。”
一听这话,她一下子又坐回到椅子上:“俺不去!俺爹妈都不在了,亲戚也没有。村里太穷,要饭都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