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锦国际大厦下面的五层预计是要做商场,层高比起住宅要高上许多,三楼的高度差不多相当于普通房子的五层楼,外面的路灯也照不进来。如果不是有那一点点光亮,恐怕连影子都看不见。 “你还记得是几点钟吗?”
江渔问。 林家乐想了想,摇头:“我没看时间,不知道。”
“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
“睡觉。”
小胖墩孙立轩抹着鼻涕说道:“净胡说!睡觉你能看着啥?做梦看的?”
“我起来撒尿,不行吗?”
林家乐冰冷冷地说道,“再说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吗?”
他抬手一指:“尸体还在那儿,你不会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忘了吧?”
经他提醒,孙立轩打了个寒颤,刚刚缓和一些的脸色瞬间又白了,瘪着嘴,身子一抖一抖马上就要哭出来。 李维拉了他一把,骂道:“林家乐,你就是个疯子!精神病!”
林家乐并不跟他吵,只是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胆小鬼”。 “你胡说!”
孙立轩一边哭一边喊,“拖油瓶!扫把星!短命鬼!没爹的野种……” 林家乐盯着那对表兄弟,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江渔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她怕林家乐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起身把他拉到一边。 叶展舟听到这边吵闹,寻声过来:“还是先让家长过来把人领走吧。”
几个熊孩子,想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维和孙立轩巴不得快点离开,马上说出自家大人的电话号码。 林家乐却是扯了扯江渔的衣角:“姐姐,我家就在对面,可以自己回去。”
江渔摸了摸那颗小脑袋:“我送你吧。”
叶展舟看了一眼瘦小的孩子:“我跟你一起去。”
三个人下了楼,江渔把手搭在林家乐的肩膀上:“你怎么会跟孙立轩一起玩?”
从小胖墩说的那些话就能看出来,他们俩的关系并不好。 “我没跟他玩。”
“那你为什么跟他一起到这儿来?”
“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这里面有死人。”
林家乐解释道,“孙胖子跟我一个班,平时总欺负我。今天上午我去文具店买铅笔,正好碰着他。我告诉他这楼里有外星人,问他敢不敢去看。他就是个胆小鬼,还不承认。非得说中午得回家吃饭,下午再去,其实是回家叫他哥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不难听出其中的鄙夷。 北锦国际大厦搁置的时间太长,四周的隔离板有好多地方已经出现破损。 林家乐带路,三人很快就到了西北角。 这里的隔离围挡缺了一块,不仅是小孩子,就连叶展舟这样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男人一样可以自由出入。 “我家就在那个楼上。”
隔着小马路是几栋破旧的楼房,林佳乐指的是临街那栋。 楼高只有五层,斑驳的楼体上隔不远就有一个大大的“拆”字。 有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断木头、碎玻璃随处可见。很难想像这样的楼里,居然还住着人。 叶展舟抬手指向四楼的窗户:“挂着粉色窗帘的是你家?”
“你怎么知道?”
林家乐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旁边的阳台也是你家的。”
叶展舟十分肯定地说道。 江渔朝那个方向望过去,马上就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了。 这栋楼的居民应该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个窗户还有窗帘。 而叶展舟所指的那个,正是这几家当中最有可能看到对面情况的一户。 “走吧,送你回去。”
叶展舟伸出了手。 林家乐毫不迟疑地拒绝:“谢谢叔叔,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我们需要去你家看看。”
叶展舟的语气不容拒绝。 林家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头。 不过,他没有让叶展舟拉着自己,而是转到江渔的另一边,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了她的掌心。 双向四车道的马路并不宽,没走几步就到了对面。 看着牵手前行的一大一小,叶展舟的舌头在腮帮子上顶了一圈。 说不上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心里不爽。 轧钢厂的家属楼里面比外面还要破败。 单元门只剩下半扇破木头,发黄脱落的墙壁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楼梯和扶手上都是厚厚的灰尘。 浓重的霉味和下水道的臭味混杂在一起,让本就不宽敞的楼道显得更加逼兀。 上到四楼,林家乐在中间那道门上拍了几下,随后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开门的瞬间,一个女人从里间屋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崽子,你带钥匙了,还特么敲……” 看到门外还有两个人,她眉头一皱:“这谁呀?”
女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妆很浓,眼线画出眼尾,向上挑着。假睫毛如同两把小刷子,嘴唇是浓重的红,把她的脸衬得很白。 玫粉色的吊带睡衣布料少得可怜,栗色的长卷发盖在露出的肩头上,让她整个人显得风尘气十足。 林家乐随手从椅背上拿了件衣服递过去:“妈,他们是警察。”
“警……察?你……你干什么了?”
女人没接衣服,抬手照着孩子就要往下扇,“你个小王八蛋……” 江渔快步上前,直接擒住了她的手腕:“有话好好说,不能打孩子!”
“他是我生的,怎么就不能打?”
女人吼着,使劲扭动身子想要挣脱。 “谁生的也不行!你要是再闹,就跟我们回局里说话。”
江渔本就比她高出半个头,下巴一扬更是气势十足。 女人嘴唇翕动了几下:“我不打他了,你松开行吗?”
见此,叶展舟才迈步进了屋:“对面发生了一个案子,是你儿子报的警,我们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什么?你跑对面去干嘛?”
女人刚要发作,瞄了江渔一眼,语气立马软了下来,“我跟他说过好多次了,不让他去工地玩儿。”
她弯腰抢过林家乐手里的衣服穿上,讪讪一笑:“坐下说吧。”
说是坐,其实屋里还真没有可坐的地方。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放着一张小床。 “叔叔、姐姐,你们坐这里。”
林家乐推了推椅子。 江渔坐到了里面那把椅子上,问:“这位女士,怎么称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