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李竣?”
叶展舟问。 无言扫视面前一男一女片刻,对方嗯了一声,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 等人进了屋,他“呯”的一声把门关上。 这一套所谓的小两室,两间穿堂屋,里面的门关着,外面这间陈设简单至有些简陋。 一张单人床靠窗横放着,床尾处有一个对开门衣柜。床头这边是张老式方桌和两把折叠椅,墙角一个三角形电视柜,上面是堪称古董的二十五寸老式电视机,后面带个大包的那种。 趿拉着拖鞋跟进去,李竣指了指桌边的椅子:“有什么事儿快说吧。”
他自己则是直接坐在了床边。 在椅子上坐下,叶展舟说道:“我们想了解一下李沉星的情况。”
从桌子上拿起烟自顾自点上一支,李竣使劲嘬了一口才说:“人都特么死了,还有什么可了解的。”
“难道你不想搞清楚她为什么自杀吗?”
“死都死了,搞不搞清楚有个屁用。”
叶展舟目光沉沉地看向烟雾中的男人:“做为哥哥,你肯定不忍心自己的妹妹含冤九泉吧?我们需要你的配合,来还李沉星一个公道。”
李竣执烟的手突然顿住,烟雾从他的唇边溢出,在面前弥散开来。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被叶展舟的话所触动,细长的眼睛泛了红:“你们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来还她公道?啊?人都死了这么长时间了!”
“别特么跟我说什么正义会迟到不人缺席的鬼话,我就问你,迟到的正义还能特么叫正义吗?”
把小半截烟狠狠地按进烟灰缸,起身几步走到厨房,指着狭小的空间低吼,“就在这儿!她就死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就那么死了!”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原本苍白的脸上染了不正常的红,额角淡青色的血管因怒意而显现出来。 “李竣,你冷静点!”
叶展舟两步就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防止他出现过激行为。 两人身高相差了半头多,李竣不得不扬起头:“冷静?是你们非得要重新揭开伤疤,你让我怎么冷静?象没事儿人一样向你们描述我妹妹惨死的模样吗?”
泪水充盈于他的眼中,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走了,他们都走了……” 双手捂住脸,李竣无力地蹲下,把自己蜷成一团,呜呜咽咽地哭泣着。 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好歹也是个男人,此时却哭得象个无助的孩子。这让江渔不由鼻子发酸,别过脸不忍心去看蹲在地上的人。 对于突然失去亲人的悲痛,她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那是一种让人近乎于绝望的无力感,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也许只有死亡才会让自己感知不到痛苦。 “逝者已逝,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借以告慰死者的亡灵。不管有没有迟到,正义总归是来了。”
叶展舟弯下腰,手掌按在李竣的肩上,“这也怪不得别人,如果当初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暮地抬起头,李竣眼中带着不信任:“说出来又能怎样?没有证据,到头来只会坏了沉星和名声。”
“没有证据就去找,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叶展舟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你先冷静一下,咱们好好谈谈。”
李竣在厨房的水池洗了把脸,重新坐回床边,又点了上一支烟。 见他神色基本恢复平静,叶展舟问:“李沉星之前跟你说过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
抹了把额角残留的水珠,李竣狠狠抽了口烟。 不知道是心里烦乱,还是平时就有这样的习惯,他抽烟很快,只一口就能明显看出烟短了一截。 “沉星比较内向,从小就这样,总是安安静静的,从来不会象别的小姑娘那样爱哭鼻子。”
“她小时候眼睛是好的,水汪汪的,可漂亮了。六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家里没钱,耽误了。”
“本来刚上小学,这下子书也没得读。我妈就把她带在身边,上班也带着。”
李竣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过往,趁着他抽烟的间歇,江渔问:“带着孩子上班不方便吧?怎么没找别的学校?”
“找了,别人给介绍了特殊教育学校,从小学到职业高中都有。但离家太远,得住校,我妈觉得沉星那时候太小,舍不得。她是市杂技团的化妆师,白天上班事儿不多,沉星又乖,也没人会说什么。晚上有演出就把她放在家里,让我看着。”
“后来杂技团改制,自负盈亏,团里开始接一些商演,有时候还要去外地。我妈不能再带着沉星,不得以,这才把她送去了特教学校。”
“在杂技团那几年,叔叔阿姨都挺喜欢她,有空就教她弹琴、唱歌。她也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吉他、电子琴、架子鼓都会。去学校后,她还跟着老师继续学习声乐。”
“我和妈妈都很支持她,希望她能在音乐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可是学校的老师说,想要继续深造,只凭音乐天赋是不够的,还要有文化课基础。但因为沉星之前没接受过系统教育,这个就成了最大的难题。那时候我妈总后悔说,要是当初下下狠心,早点儿把她送学校去就好了。”
“那时候沉星不过才十一二岁,她觉得只要自己多付出些努力,就能把以前落下的补回来。她也正是这么做的,别人睡觉的时候,她在学习,别人玩的时候,她还在学习,每天起早贪晚,就想快点儿缩小与同龄人的距离。”
“她用了三年学完了小学的课程,又用了两年学完了初中。就在准备开始高中课程的学习时,我妈病了。”
“开始只是咳嗽低烧,以为是着凉感冒了,可吃了很长时间的药也不见好。她一直瞒着我们,直到跟团里去外地演出,晕倒在后台。”
“肺癌,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了。”
李竣的神色变得黯然,他抽了抽鼻子。 “她不想治,可我们不想失去妈妈,硬拖着她去医院做化疗。”
“开始控制得还好,可过了半年,她的血小板一降再降,只能更换治疗方案。”
“几种方案都用过之后,骨转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