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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300万的拉法(1 / 1)

第四代举办着满月酒,宾客虽然不多,但是从停靠在院外的那一部部挂着特殊号牌的车辆就可以看出,高朋满座四个字诚然不虚。已然入冬,一阵寒风吹过,一片片巴掌大的黄叶从树上飘然而下,老人朝着院外看了看,最终无力的摆了摆手:“胡子,你帮我喊一声老四吧…”晴朗的夜空中,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划过,闷滚滚的雷声随之而来,不知何时,天京的第一场冬雪已然飘落。**************************程三石已经狂奔了整整一小时,当中只休息了短短的几分钟而已。他将手撑在膝盖上大口的喘息着,但是在八月的申沪,阳光将空气都炙烤的滚烫,这样的喘息丝毫减少不了肺部传来的痛苦。汗水被阳光烘干后在深蓝色的T恤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盐沙,而后随着他再次起步,又被新的汗水浸染出一斑斑的白痕,好似在他身上绘出了一幅抽象的图画。路边的指示牌清楚的指明了,这里离机场还有三公里,手上的电子表显示的时间是12点28分,离航班起飞还有17分钟,在他体力充足的时候,这点距离应该不在话下。但是很可惜,此时的他已经精疲力尽…朝着机场的方向望去,炎热而又干燥的天气使得马路前方的空间产生了奇异的扭曲感,镜面效应下,远处的沥青路面反射着黑黝黝的光芒。在视线可及之处,圆形的候机楼宛如一个张开了大嘴的怪物,正在无声的嘲笑着他。来不及了嘛?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已知道,12点45分是航班的起飞时间,此时她早已办理完登机手续,就算他赶到机场也已无法改变她即将离开的事实。但是他不甘心!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依旧期待着奇迹的发生!——————————————12点45分,风评极差的申沪航空这次可恶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晚点,在离候机楼一公里开外的地方,他似乎就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几分钟后,一架漆成淡蓝色的波音客机昂首朝着远方飞去。程三石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模糊,朦朦胧胧的看去,机身上那红色的徽章就好似一滴鲜血,在阳光下浓厚的好像马上要滴落下来一般。来时他便已查过,中午申沪航空只有一个航班,她所在的那个…一直支持着他的那种执念顿时消失,整个人摊倒在地,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滴在灼热的沥青路面上,转瞬便蒸发不见。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鸣笛声,他无力的撑起了身体,泪眼模糊间,看见一道火红色在沥青路面上扭来扭去,那应该是一辆跑车,轮胎和地面的急剧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尖啸,最终车尾一摆砰的一声似乎撞到了些什么,这才停在了他面前半米处,一股焦臭的橡胶味扑面而来。随着车门的打开,先入耳的是一阵咒骂声。“真见鬼了!你TMD有神经病吗!这么热的天在马路上睡觉?”

声音很清脆,像她,程三石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车上下来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二十左右年纪,穿着一身和跑车同色的红色运动装,此时正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抱…抱歉!”

程三石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所倒下的地方原本的三根车道倒有二根被临时施工的围挡挡了起来,而自己一身深色的T恤加上黝黑的肌肤,躺在黑色的沥青路面上,从远处,不仔细看还真的很难分辨。“抱歉?抱歉个屁!”

那女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车门‘砰’的关上,朝着车尾跑去。那里,跑车的尾翼和施工的金属围挡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此时有半截已经可怜兮兮的垂挂了下来,而车的左侧后半部还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划痕。这时程三石才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连忙用劲一撑,从地上跳了起来,举起一看,手掌已经被滚烫的地面燎的通红,赶紧搓了搓,幸好干惯了苦活,有厚厚的老茧保护,那种灼烫的感觉没多久便缓解了不少。他素来是个实诚的人,知道这事情自己有错,便老老实实的跑到了那女孩的身后,看了看那断成二截的尾翼,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对不起啊…不过…我不是在路上睡觉…”“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嘛!你知道老娘的车值多少钱嘛!瞧你这一身破烂,卖了你也赔不起!”

女孩伸手扶了扶尾翼,发现已经彻底断裂,转过身来,一面骂着一面抬脚就往程三石的小腿踢了过去。离的近了,程三石只感觉一阵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似乎是怕自己这一身汗臭玷污了别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二步,正好躲过了那一脚,那女孩一愣,更怒了几分:“还躲?”

程三石苦着脸:“没…没躲…”女孩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一米九左右的身高,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黝黑的皮肤,穿着一件明显不太合身紧巴巴的T恤,将一身的肌肉裹的紧紧的,整个人充满了力量感。程三石整体来说算得上一个帅哥,而且是如今最流行的猛男型,但可惜的是,他脸上那副紧张而又谦卑的表情明显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你刚才…是躺在马路中央哭呢?”

虽然已经将眼眶旁的泪水抹去,但通红的眼睛和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却瞒不过人,女孩似乎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刚刚还在骂娘,一会功夫就好奇了起来。这盛夏的大中午,一个一身肌肉的大男人躺在大马路中央哭…怎么想都是有故事哇…抬头看了看机场的方向,女孩忽然笑了,笑的很诡秘的样子:“是不是被人甩了?自己的女朋友跟人跑了?你去追,结果没追上?”

程三石目瞪口呆的看着女孩,这表情的变化也太快了点吧,而且她是算命的嘛?女孩看着他,得意的昂了昂头,刚想自我吹嘘几句,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爱车,顿时又来气了,索性将已经断裂的尾翼扯了下来,板着脸朝程三石扔了过去:“你女朋友跑了和我没关系,可我的车坏了,怎么办?你赔?”

程三石单手一把将半截尾翼接住,另一只手伸在裤兜里拨弄了几下,那里只有可怜兮兮的几个钢镚了,否则他也用不着一路靠着脚丫子狂奔去机场。他自己本身就是干的修理工学徒的活,虽然在的那修理厂平时也就接点低档的活计,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车子的好坏还是能分辨得出的,这车子前方那耀武扬威的跃马标记很明确的显示了身价,就自己手中的这截尾翼自己不吃不喝的存上一年也未必赔得起。呆了半天,他才结结巴巴的试探道:“这…这…要不…我…我帮你修修看?我就是干修理工的…”“你帮我修?”

女孩又朝他看了看,嘴角一抽,再也维持不住冷脸的模样,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厂里的老师傅都说…我…我水平还不错的…钣金、喷漆、电路我都行…真的…”“你知道我这车是什么型号的嘛?”

“我…我知道的…法拉利…”“这是LaFerrari,听说过没?”

“拉什么?”

程三石傻愣愣的听着,摇了摇头。“LaFerrari,现货价2300万华元,后面这尾翼呢,如果从欧洲原厂定制的话应该在50万左右,全车喷漆的话大概百十来万,你觉得你能修?”

“2300万?就这一块板子50万?”

程三石的嘴巴张的老大,手中的半截尾翼似乎一下子变的滚烫,一松手,‘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你还准备帮我修嘛?”

程三石老老实实的摇头,他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不代表傻,相反他的智商可以碾压绝大多数自以为聪明绝顶的精英。这种价钱的东西哪里是他一个还没出师的学徒可以修理的,就算厂里的那几个老师傅干了一辈子也没碰过这么高档的车辆。看着他那傻乎乎的模样,女孩似乎气消了不少,又朝他瞪了一眼:“看你人高马大的,真没用,算了…!”

“真没用…”听到这话,程三石忽然间恍惚又看见了她的身影,下垂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手臂上一根根青筋暴起,原本低着的头也直直的昂了起来,低着头吼道:“谁说我没用的!谁说的!我只是…只是…”跑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喝过,他的声音嘶哑,低低的声线带着点金属的铿锵感。“你真的有神经病嘛…”那女孩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二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这才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心有余悸的骂了一句。她个子很高,腿很长,如果按日漫的说法,是标准的九头身美女,随着她的动作,背后长长的马尾晃悠着从她纤细的腰肢上方探出了头。丫丫也扎着一条可爱的马尾,可没这么长,也就到肩膀往下一些,程三石只吼了一声,就清醒了过来,苦笑着说道:“啊,对不起…我想起了点别的事…你的车我会负责的,但是我现在没钱,真的没有…”他将裤兜翻了过来,将几个硬币放在了手心:“三天后我才发工资,不过我…我一个月也就一千多…但我保证,我保证会还你的…要不你给我留个账号?我慢慢的还你?”

“一个月一千多…”女孩翻了个白眼,一年赚的估计还不够自己和闺蜜买个包包的,指望你还?但看了看程三石,又犹豫了一下,转身从车内取出手提包,将手机拿出来晃了晃:“好吧,谁叫姑奶奶我心地善良呢,让你加我个微信吧,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微信?”

程三石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尴尬的说道:“我没有…”“连微信都没有?你从山沟沟里刚出来的嘛!”

女孩几乎要抓狂了,但看了看他手里那只几百块钱的老人机,再看看那火柴盒大小的屏幕,也只能继续白眼伺候,无奈的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支眉笔,打开了一张手帕纸,刷刷刷的写了几行字:“喏,我的银行卡号和手机号,但说清楚了啊,平时不许打不许发短信,要还钱了再给我消息!”

将手帕纸朝程三石手里一塞,潇洒的转身上车。发动机的咆哮声响起,程三石手里捏着那张手帕纸,愣愣的看着红色的车影消失在马路尽头,这才慢慢的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刚才女孩转身的一瞬间,那跳动的马尾是那么的熟悉,可惜…那不是她…————————————————————————被这么一打岔,似乎心中那种阴郁到让人疯狂的悲痛也轻了不少,一路走着,十几公里路,足足花了二个多小时才回到了修理厂。今天厂里没什么活,几个老师傅躺在休息间内吹着空调,程三石素来在修理厂没什么存在感,和那几个老师傅打了个招呼,见没人搭理自己,便回到了住处。这个修理厂是一个六安老板开的,程三石的家乡在华国鄂、豫、皖三省交汇之地的一处山坳中,虽然在行政上属于豫南省,但是走出几十里地就是皖北省的六安地界了,和老板也算是半个老乡。按老板的说法‘包吃包住还包学手艺,每个月还给千把块的工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小老乡,我能要你?’不过说是包住,其实就是在修理车间的顶头搭出的一个几平米的铁皮房,原来是一个烤漆烘房,废弃后现在成了程三石和另外一个学徒的住处。空调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一进铁皮房,一股浓厚的油漆味扑面而来,一个精瘦的年轻人穿着一条脏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大裤衩躺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席子上,在他脚跟,一个防护罩上满是灰尘的大功率电扇正呼呼的吹着。程三石走过去,将电扇的插头拔掉,单手将这十几公斤重的大电扇提了起来,放回到车间内原本的位置,这才走了回去。电扇一停,那年轻人便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见是他,嘟嘟囔囔的说道:“石头,齁热的,你干嘛把电扇拿走了…”程三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婆娘!这玩意的功率比空调还大,老板看见又要骂娘了…你就少折腾了,上次那事还是我帮你背的锅!”

年轻人名叫李猛,不过这是他自己改的名字,身份证上叫李盼娘。据他自己一次喝多了介绍,说是他出生后没几天,她妈月子还没坐满就跟着一个做小买卖的货郎跑了,他爸就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希望自己老婆哪日能良心发现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华国人取名一贯喜欢讨个好口彩或者是把长辈的希望都寄托进去,但真的实现的寥寥无几,李盼娘就是典型。一直到他离开家乡出来打工,他妈也没见人影,反而因为这个名字,他从小没少受人嘲笑,所以一到申沪就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李猛,不过程三石见过他身份证,又见他长的秀气,所以索性一直叫他婆娘。李猛见他生气,嬉笑着从席子上爬了起来,先是跑到门口,探头朝修理车间张望了一下,而后才缩回来拿肩膀撞了撞程三石:“张麻子今天又和小老婆出去耍了,又没什么大活,不会回来的!”

程三石没好气的‘嗯’了一声,也不说话,走到铁皮房的一角,打开了一个黑漆漆的箱子。箱子里是一摞摞的书,最上面的几本封面都已经被翻的破旧不堪,连书名都已辨认不清。在箱子的一侧翻出了一本本子和一支圆珠笔,程三石将那张手帕纸掏了出来。一路走回来,汗水渗到裤兜里,将手帕纸都浸的湿透了,小心翼翼的将它展开,而后将上面写的账号和电话号码誊到了本子上。“哇塞,石头,你小子有本事啊,媳妇刚跑,这又搭上新妹子了啊!牛逼啊…”李猛在他身后凑着脑袋看着,见到那张还带着淡淡香气的手帕纸和纸上秀气的字迹立马大呼小叫了起来。他话还没说话,却看见程三石手臂上青筋一鼓,手中的圆珠笔‘啪’的一声断了,他这才想起了些什么,蹑手蹑脚的转身正准备开溜,却被程三石一把揪住了脑袋后留着的一撮长毛给拽了回来。“嘿嘿,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咱们石头是大丈夫,俗话说的好,大丈夫不缺媳妇!不缺媳妇…丫丫那是没眼光…”程三石站起来,大手一张,捏住他头顶将他转了个身,朝他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随后凑到他面前半尺处,很认真的说道:“婆娘,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提她!可以嘛?”

他手上的劲极大,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这么热的天,李猛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瞪着他连点头都忘了。他可是知道自己这哥们的脾气的,平时看似老实巴交,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但认死理,倔起来却是牛都拉不回来的,只要他认定的,不管是人是物还是事,那绝对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绝对不带回头的。就比如在这修理厂,刚到申沪的时候张麻子收了他当学徒。这几年下来了,照理学徒也该出师了,可张麻子就是迟迟不提,依旧按着学徒的待遇给他发着薪水,他也不吭气,干着最苦的活拿着最少的钱,拿这修理厂当自己家似的,心里不就是念着张麻子当年的好?二人正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车间外却传来哐的一声巨响,而后是车子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刹车声,而后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杂音,随后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救命啊,别打了!要出人命的!”

“听声音是张麻子的小老婆?出啥事了?”

程三石侧耳听了听,把手松开就窜了出去,李猛楞了楞,在车间里转悠了一下,拿起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铁撬棒跟在了后头。一出修理车间,是一块被红砖围墙围起的泥地,泥地不大,也就几百坪的样子,四周停了不少破破烂烂的车辆,基本都只剩了一个壳子,有些连轮胎都被拆的差不多了。那是张麻子收来的报废车辆,这修理厂就是靠拆旧件当新件使来赚钱。泥地的一头是修理厂的大门,此时那铁皮门已经被撞倒了半扇,还有半扇也横了半截,只有下面的铰链还连着。张麻子的那辆老皮卡正卡在二扇铁门中间,此时保险杠耷拉着、挡风玻璃全碎,二边的车门都打开着。在皮卡的前方,一群人围着地上一个胖滚滚的身影不住的拳打脚踢着,人群中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声的闷哼声,张麻子的小老婆不知被谁踹了一脚,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地,哭哭啼啼的叫嚷着救命。正在休息间休息的几位老师傅和另外几个学徒也都已走了出来,此时正在休息间的门口指指点点的说着些什么,但看清了那群围殴张麻子的人的模样,五六个人却没一个人敢过去的。程三石一出车间大门便看见了这幅景象,再看见地上那熟悉的身影,顿时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上去。他在山沟沟里长大,老家的屯子里没啥娱乐活动,老老少少都喜欢练上几手把式。他爷爷乃是当地有名的能耐人,年轻时候曾经闯荡过江湖,一手八极拳据说得了某位大师的真传,在青日党时期凭着一身本事还拉起过人马落过草。等到青日党缩到了海岛上后,在他一位据说给太祖爷当过警卫的师兄介绍下,还曾短暂的出过山教过拳。去世那一年,老人家九十多岁,平日里依然健步如飞,忽然有一天在自家门前坐着晒太阳时大笑三声,驾鹤西去,一生颇有点传奇味道。程三石自小随着自家爷爷学拳,到了申沪之后也是每日里有闲暇便练,十余年来从无间断,虽然他自认为还算不上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武林高手,但身手和体格却比普通人要强了太多。八极讲究‘刚猛暴烈,崩撼突击’,实战中出手极为狠辣,他爷爷教他之时便反复告诫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全力出手以免伤人,此时虽然着急张麻子的情况,但出手依旧留了情,没用技法,而是全凭蛮力扒拉着朝着人群中央挤去。他从小便被人喊做蛮牛,一是说他脾气倔认死理,二是说他力气大,十岁不到便能追着村里十几岁的娃娃打,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能举起村里晒谷场上的石轱辘,那玩意可有小三百斤的分量。此时围着胖子的也就七八个人,被他在背后一搅合,倒有三四个人跌跌撞撞的闪到了一边。“TM的,哪个王八蛋!”

“兔崽子,你找死啊!”

“艹,你踩着我脚了…”一阵乱哄哄的叫骂后,程三石张开手护在了张麻子身前,他这才看清了那群围殴者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帮家伙他脸熟的很。——————————————张麻子的修理厂地处申沪市郊。夏河镇离机场才十余公里路,高速、国道皆从这里通过,交通极为便利,旁边又有几个大型工业园区和物流园区,镇上光来打工的流动人口就有二十来万,加上数万的本地人,虽说只是个镇,但却比程三石老家县城的人还多。人多了,自然也就鱼龙混杂了起来。一个小小的夏河镇林林总总倒有十几个地下势力,但又以三大势力为首。这些人就是其中之一豫南帮的,垄断了整个夏河镇的地下赌场及放贷生意,一看见他们,程三石便已知道出了什么事。狗日的张麻子又欠人高利贷了!这帮人都是中等身材,大热的天穿着西裤衬衫,如果再打上一根领带夹上一个小包,看上去不像是混道上的反而像是跑业务的小白领了。按豫南帮老大华子的说法,他们做的是金融生意,这叫形象包装。不过此时他们活动了半天手脚,大部分人的衬衫下摆已经从裤带中拽了出来,汗淋淋的贴在身上,加上满脸的戾气,那形象比倒在地上用手抱着脑袋的张麻子也好不了几分。“几位老大,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嘛…”程三石一米九左右的个子,原本站在人群中应该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但此时他张着手佝着腰,低声下气的求着饶,又哪有半分该有的气势。“哟,又是你小子啊!”

一个剃着一头板寸、三十岁左右模样的男人推开人群走了过来,张麻子挨揍时,他叼着一根烟站在一边看着,此时形象还算保持的完整。他个子不高,脖子上有着一大块红色的烫伤疤痕,一直蜿蜒到了右脸上,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纹身。“红龙哥!”

但程三石看见他,腰却弯的更往下了三分,脸上的笑容愈发谦卑起来。上礼拜张麻子就被人堵了一回。那次他带着程三石去镇上五金店进货,刚进店便被人发现,一会功夫就被十来个豫南帮堵了门,结果死胖子让程三石帮他堵着五金店门口,自己毫无义气的从后门跑了,不明所以的程三石坚决的执行了老板交代的任务,也没敢还手,活活代他挨了一顿胖揍。那次带队的就是这个红龙,豫南帮老大华子手下的头号打手。程三石还记得,这家伙看上去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是下手最狠的就是他,以自己的体格,又护住了大部分要害,回去都躺了一整天才能落地,主要都是他下的手。一般人打架,如果不动器械的话,基本目标就是朝脸上、身上随意下手,可这家伙出手却阴的很,一招招都往容易让人受内伤的部位招呼,再是阴险不过。可是,据张麻子说,那次他欠的债他已经找了皖北帮的老乡帮忙平了,这次怎么都被追到修理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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