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面时,静然脑海里就出现了那个很没有情调的词语“同道中人”。都是曾经受伤太多的人,遇到同类的时候总是能从对方散发出来的气息找到曾经的味道。自己的世界里,自己的故事里,喜剧还是悲剧只有自己知道,受伤多少从来和别人无关总是要自己坚强,最好的办法就是像阿依这样,将自己裹在刺猬外衣里面。如此,总是能减少受伤的概率吧。从那时开始,静然和阿依就这样背靠着背,没太多语言,却总是能理解对方的很多。还好静然赶在头儿来办公室之前把策划案整理了出来,放在了头儿办公室桌上。静然来公司一年多,每天除了照顾诺诺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忙在公司的工作上,进公司半年之后静然就已经得到提升,上周头儿会意又要提升她。一年时间得到两次提升的机会,静然也有些诧异,用头儿当时的话说:静然前途无量。要不是头儿是个能干的精明女人,还有个在他们这些下属看来已经幸福的无以伦比的家庭。静然有时候都想戏谑的想想,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可就这前途无量的开始,静然就拒绝了。因为诺诺,静然感觉自己为了公司,已经在诺诺身上花的心思太少,尽管大阳说静然给诺诺的时间已经超过太多爹妈加起来的时间。可静然知道,这些年,要不是诺诺在自己身边。都不敢想象自己还能做出什么可怕事情。也许自己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吧。正是因为这无意中来到自己生活中的小家伙,让自己又开始感受到那片橘黄的夕阳里有过的温暖。这些小心思是自己唯一能给诺诺的补偿,让自己对于诺诺从来都很懂事,从不问那个关于“爸爸”问题的感激。和诺诺出小区的时候,诺诺又在问那个关于小鸡炖蘑菇的哲学问题。从头儿办公室出来后静然就开始琢磨这个已经纠缠自己快一周的问题。上周末带诺诺去外面吃饭,静然很自然地点了“小鸡炖蘑菇”这道再平常不过的菜。可然后静然近乎一周的噩梦就开始了。从餐厅出来后,诺诺歪着脑袋就问静然:“妈妈,为什么要吃小鸡炖蘑菇。”
“你不喜欢吃吗?”
对这问题静然有些诧异。“你和老师经常说要保护动物,小鸡不就是动物嘛?为什么我们要吃它呢?”
就这样诺诺的哲学问题开始了。静然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他,想想只能说句:“嗯~这个问题呢,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对于这类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一句“长大之后就知道了”在静然这里屡试不爽。所以,诺诺总是盼望着长大,因为有太多问题只有到了自己长大才能知道,比如刚才那个,还有很久之前看见妈妈的肚脐眼的时候问的那句:“妈妈,我是不是从这个小洞洞里出来的啊?我那时候是不是和小老鼠一样小?”
从诺诺出生后,静然就带着他到处在流浪,静然不想让诺诺像自己一样去依赖一个单薄的温暖,而后一生都为它受伤。想着也许这样从小就带着他到处走走停停,可以让他在其中培养独立和自主,能在以后的生活中强大起来。等他长大之后能给自己一个宽实的肩膀,尽管静然明白那时候也许那个肩膀就不再属于自己,可这美好的愿景一直伴随着自己。就如此带着诺诺从出生地出发,去了云南那些小镇,去了西藏那神秘的地方。直到去年诺诺七岁该上小学的时候,静然让诺诺自己选择去哪里上学。直到那天春天尾巴上时,诺诺问静然“哪里有好看的油菜花?”
之后,静然就带着诺诺来到这座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吃了那顿牛肉饺子之后,诺诺很坚定的告诉自己:“妈妈,我想在这里上学。”
“决定了?不改了?”
静然心如猫挠一般的着急,这座自己怕了八年的城市,难道真的要这样停留?“嗯,不改了。我喜欢昨天你带我去山上看的那片油菜花。”
诺诺看着静然,安静的说。又是这片油菜花,当年的自己多像昨天第一眼看见如此一眼无边的油菜花时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看半天的诺诺。那片没有边际的黄色就是在那时候种在了静然的心里,连同那个笑起来眼睛像阳光折射下的油菜花一样耀眼的男子,种在了静然的心里。那时候她用尽力气去浇灌这种子,想着让它在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而后参天,守护一生。可那比冰冷到骨子里的眼神,如一盆凉水一般就这样浇在了那还是小苗的希望上。而后,永远封藏。“那好吧,既然决定了我们就留在这里上学。那我们明天就开始安家咯。所以今天诺诺要早些回去睡觉,明天要起来帮妈妈很多忙。”
听诺诺讲完后,静然安静的说完,带着诺诺回到宾馆。在那月如此明亮的夜晚,看着诺诺安静的睡相。那眼眉之间已经很像自己这么多年竟然还在思念的模样。那梦,那个关于旺财和油菜花儿的梦就这样纠缠了自己七年。人说三年一重生,可这已经经历了两个三年,自己却没有从那重生中得到解脱。他是她的劫,或者,她是他的难。七年,自己把这里的一切装在瓶子里封藏在连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地方。可当诺诺说想看油菜花的时候,自己竟然那么迫不及待的带着诺诺来到这座城市。思念,从来都是让人痛苦不堪。当初的离开那么决绝,告诉自己一生都不要再在这里停留。当诺诺说要留在这里开始上学的时候,静然多么想拒绝诺诺。可静然明白,她拒绝不了。也许,这就是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