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说了许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裴弘元。 可他始终是紧闭着眼。 幼菫叹了口气,“表哥到底如何才能醒呢?”
窗外传来萧甫山说话的声音,似是在和萧二十讨论府中侍卫安排的问题。 且说话声音越来越清晰。 幼菫太清楚萧甫山的这个伎俩了,即便是她和父亲在房内说话,他都要在院中反复咳嗽提醒。 今日能坚持这么久,也算是他的忍耐力超常发挥了。 “表哥,我走了啊。”
幼菫起了身,帮他盖了盖被子,便出了门。 萧甫山已经在门口候着,拉着她的手便走。 陆辛却是满怀希望,进屋查看裴弘元的状况。 回院子的路上,幼菫抬头看萧甫山,他黑漆漆的目光隐没在夜色中,辨不明白神色。 “王爷,你吃醋了?”
萧甫山捏了捏幼菫的手,低声道,“没有的事。他是你王叔,我计较什么。”
“嗯。就是。”
-- 早上用过早膳,幼菫便在厨房里忙碌,厨房里是香甜的味道。 身后跟着四个小尾巴。今日上书房休息。 永青左手虽涂了药膏,还是红肿未消。 他用完好的右手忙活着,将研磨好的杏仁粉过着筛,一边端详幼菫神色,“母妃,今日的杏仁为何要研磨成粉?”
幼菫搅动着锅中的糖浆,“换个新吃法呗。你喜欢吃整个的杏仁,也给你单独做了。”
“父王为何不去早朝,也不去西郊大营?”
幼菫看了眼院中来回踱着步子的萧甫山,暗暗叹了口气,“许是他今日不忙吧。”
可这个回答显然敷衍不了永青。 “可是方才我还见外祖父差人来寻父王,让他进宫议事。”
幼菫笑道,“你就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永青嘿嘿笑。 “昨夜我躺在屋顶夜观天象,却看到母妃和父王结伴出了内院。母妃可是知道离谷主那里躺着的人是谁了?”
“大哥!不能说!”
永川小胖身子蹭地蹿了过来,胖爪子捂住永青的嘴,“大……大哥你忘了,父王的马鞭!”
永青拿开他的小手,笑嘻嘻道,“四弟不怕,母妃在这里呢。”
幼菫道,“我听你父王说,你只看到有人,却是不知道是谁的。你这么聪明,那你猜猜看。”
永青笑嘻嘻,“是忠勇王,对不对?”
幼菫惊讶,“你如何知道,可是看见了?”
永青默契地将杏仁递给幼菫,他这些年陪着做的多了,已经知道糖浆的火候。 “我猜的。当时祖太妃坐在炕上,刚好挡住了他的脸。若他只是一个侍卫,祖太妃肯定不会坐到炕上。这几年祖太妃每月都要来公主府一次,每次都要去离谷主院子,想必那人与她定然是分外亲近的。那就只有忠勇王了。且父王这般紧张相瞒,那就更是忠勇王无疑了。母妃,继续搅拌,别干了。”
幼菫虽知晓永青聪慧,却始终将他当做一个孩子。 他才八岁,却有如此强大的推理能力了。 还有,他说萧甫山紧张相瞒,这是啥意思? 幼菫将焦糖倒了出来,故作淡定道,“什么你父王紧张相瞒,他是不想我知道了多操心罢了。”
永青眼中露出狡黠的光,搂着幼菫胳膊,趴在她耳边轻声道,“母妃不必遮掩了。我回想小时候的事,发现忠勇王很喜欢母妃,父王在吃醋呢。”
他又恢复正常声音笑道,“反正只要是个男的,对母妃亲近就是不行。”
他突然感觉身后寒森森的,他回头一看,便见萧甫山站在门口冷冷盯着他。 “《道德经》十遍抄了多少了?”
永青避到幼菫身后,“昨晚熬到半夜,已经抄完一篇了。父王放心,半月之内,定然都就默完了!”
至于为何是默,皆因他抄过一遍就记住了啊! 萧甫山道,“五日之内交给我,抄不完就挨鞭子。”
“五日!”
永青愤然跳了起来,“一篇五千多字啊!我每日还要去上书房,岂不是要不吃不喝地抄?父王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自己都说了,不是。”
萧甫山沉着脸,抓起永青扔出了厨房。 其他三个小家伙见状不妙,排成一串跑了出去。 幼菫笑笑,她倒不担心永青抄不完。 永青这么多年来武功见长,心智见长,唯独写字一直不见长进,永珩和永亓这两个刚学写字不久的,和他写的都差不多。所以按照惯例,这哥俩定然会帮着永青抄写的。 她低头整理糖坯,趁热切成小块。 “好了,我换一下衣裳,回来基本就可以装起来吃了。”
萧甫山让开了道,“你去吧,我等你一起去。”
幼菫总不能拦着他。 她回房洗掉油烟味,重新梳妆更衣,再去厨房时,便见萧甫山坐着小板凳,嘎嘣嘎嘣吃着海盐杏仁焦糖。 幼菫看看案板上的糖,磨成杏仁粉的那种焦糖明显少了不少。 她失笑,一边将糖装到瓷罐里,一边说,“王爷喜欢吃,我一会回来再给你做一些。”
“不必。”
萧甫山又伸手拿了两颗,放到嘴里。 幼菫再到离谷主院子时,陆辛更是热情有加,“公主,卑职已经沏好了茶,是忠勇王府拿来的,上好的乌龙茶!”
幼菫点头谢过他,和紫玉一起进了厢房。 陆辛拦在萧甫山身前,笑呵呵道,“王爷,给您的茶也沏好了,您进屋尝尝。”
萧甫山听见厢房里响起幼菫的说话声,“表哥,我带了杏仁焦糖过来,你尝尝。”
他沉着脸随着陆辛进了正房。 还是不听为好。 幼菫从紫玉手中接过瓷罐放到炕上,从里面拿出来一块,放到裴弘元的鼻子前轻轻晃动。 “表哥闻闻,香不香?这是我亲手做的,里面加了海盐,牛乳,杏仁粉,还有白糖,吃起来甜而不腻。”
幼菫看着他一动不动,叹了口气,“这么好吃的糖在眼前,你都不醒,我还能用什么法子哄你。”
她一手掰着他的下巴,让他的嘴巴张开,将焦糖轻轻放到他口中,又松开手。 “我特意切的小块,你也不必嚼动,在口里它自己就慢慢化了。怎么样,是不是很香甜?”
“你这些年泡了那么多苦药,喝了那么多苦药,身上嘴里都是苦的吧?”
幼菫说着便有些哽咽,“表哥不怕,吃了糖就不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