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皇上,额间青筋暴起,“郑国公!朕就说他为何此时回京,果真是他!”
萧甫山不置可否,平静看着他,“韩大人一直问我是否后悔扶你上位,我一直说不后悔。其实从昨日起,是后悔了的。即便没有郑国公来揭穿你的身世,你这个皇上也当不成了。”
皇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帮朕保住皇位,朕封启琛为太子,将来皇位还是他的!”
萧甫山将他的手掰开,冰冷道,“皇上的命都保不住了,皇位又何曾谈起?朝臣们都等着,趁着皇上还有力气说话,便出去吧。”
皇上脸色灰败。 他此时心中愤恨,却不知自己该去恨谁。 自己得到的这一切本就不该是他的,他连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说不定是贩夫走卒,说不定是卑贱奴婢。 殿门打开。 萧甫山阔步走了出去。 朝臣宗亲们这才知道,安西王居然在殿内! 他身为皇后的亲弟弟,大皇子的舅舅,居然没有阻止郑国公。 他们唯一担心的便是安西王维护皇上,如今看来,却是未必了。 一直守在殿外的张平进了大殿,扶着皇上紧随其后。 萧甫山站在台阶上,扫视了下面一圈,目光最后定在人群后的两人。 沈重彦和沈昊年。 沈昊年身着月白锦袍,带着惯常的微笑,冲他微微颔首。 皇上目光凌厉地看向郑国公,“当年老郑王就意图谋反,皇祖父网开一面留下他一命,如今你不但不知感恩,还戕害皇室,污蔑于朕。怎么,禅位给你吗,郑国公?”
郑国公弹了弹衣袍,“若论血统,先帝的子嗣已经悉数被屠,便数着忠勇王和忠勇王世子尊贵。可他们已经过世,嘉平帝这一支便没人了。本公是嘉平帝皇弟,当今大燕最尊贵的皇室血脉,这皇位自然是该禅让于本公。”
宗亲们却轰然闹了起来,“郑国公,你可已被宗室除名的!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你吧?”
“按说,净空法师也是嘉平帝的皇弟,而且还是皇后所生,嫡子呢。该他来当皇帝才对。”
“净空法师已经出家,脱离红尘,怎么可能来当皇帝?”
“那就从宗室玉碟上查,再上数一代,选与庆元帝最近的血缘!”
“本郡王是庆元帝侄儿……” “我也是!”
…… 皇上黑着脸,听着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 如同自己这个皇上,似乎已经同意退位禅让了一般。 他冷声道,“朕还没同意禅位吧?”
一位老郡王讥讽道,“窃国之贼,无需你来同意!”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御林军侍卫,“你又有什么底气不同意?只要安西王不帮你,你什么都不是!”
皇上被他一句话噎住。 原来自己在他们心目中,底气一直是来自萧甫山。 而自己就在昨日,就在刚刚,彻底把萧甫山给推了出去! 一直沉默的韩修远开口问萧甫山,“安西王以为,皇上是否该禅位?”
萧甫山沉声道,“既然皇室秩序有乱,自该扭转乱象,归于正道。”
此言一出,皇上颓然闭上了眼。 他大势已去! 御林军侍卫则是如同得了命令一般,上前将皇上和太后挟制了起来。 宗亲们更是如打了鸡血一般,重新争执起新帝人选。 萧甫山看着众人争吵着。 沈重彦和沈昊年,该出场了吧。 果不其然。 沈重彦和沈昊年越过众人,走到了长公主面前。 宁郡王护在长公主前面,戒备地看着他们。 对沈昊年这个比自己还要美上几分的男人,他很是敌视。 “沈公子,你怎么进的了皇宫?”
沈昊年微笑道,“你进得,我自然也进得。”
“阿芷。”
沈重彦出声。 长公主脸色一凛,看向沈重彦,“你是谁?”
听着声音,又莫名带着些熟悉,是很久远的记忆。 她努力在沈重彦脸上寻找记忆,却一无所获。 “阁下如何知道本宫乳名?”
沈重彦缓缓撕开脸上的一层伪装,露出一张与原先完全不同的脸,平静看着长公主。 “王兄!”
长公主失声,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他。 “康王!”
有两个老郡王同时认出了他,亦是大惊失色。 郑国公也认出了他,“你不是已经在大火中丧生了吗?”
他转而反应过来,怒声道,“你一直在利用我?你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康王裴承彦,承恒太子的长子,庆元帝的嫡长孙。 自少年时便极为出色,智计无双,极得庆元帝看重。 在承恒太子终日吐血而亡之后,庆元帝便直接封他为康王,是孙辈中唯一的王爷。 曾有传闻说,庆元帝写好了传位诏书,便是给康王的。 可惜承恒太子所有子嗣,一夜之间被大火烧死,与皇位失之交臂。承恒太子的嫡亲弟弟受不了打击,出家为僧,便是现在的净空法师。 而手握重兵的齐王爷,当今长公主的父亲,随后便登基为帝,是为嘉平帝。 齐王当年的上位疑云重重,庆元帝之死,皇后之死,承恒太子之死,还有太子府中那场大火。 可是无人敢质疑。 郑王质疑,被安了个图谋不轨的罪名,被贬斥除族。 另一个敢质疑的人便是当年的老荣国公,可惜他远在西北,待他回京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沈重彦,噢,应是裴承彦,他看着长公主,“阿芷二十多年来变化不大,和年轻时一般无二。”
长公主泪眼婆娑,这位堂兄在他们孙辈中年纪最长,自幼便待她最亲厚。他会教她读书识字,也教她天下时事,她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胸襟见识,全是得他教导。 对于父王的上位,王兄一家的死,她也是多有怀疑。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在想,若是王兄在世,当今大燕定然是另一番盛世景象。 她哽咽道,“王兄却是老了。”
如今他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舒朗温厚的样子? 他如今即便是温和地看着她,那双眼眸也是锐利如鹰隼一般。 虎视狼顾,说的便是王兄这个样子的人吧。 长公主看向沈昊年,“你是年儿?”
沈昊年拱手行礼,“姑母,我是裴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