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甫山抱着幼菫,出了坤宁宫。 张平带着御前侍卫在前面等着。 张平笑呵呵上前行礼,“给王爷请安。皇上原本还想着,王爷您不在京中,王妃又身子不适,本欲让王妃在宫中歇息一晚。如今您回来了就好,皇上也就放心了。”
只要他回了京城,只要西郊大营没动静,皇上的心就能安稳些。 萧甫山脚步不停,声音冰寒,“你与皇上说一声,本王谢过他的好意了。”
张平呵呵笑着,“是,奴才一定转达。”
萧甫山越过他们,一路出了宫门。 外面已经有马车候着,马车里烧着炭盆。 萧甫山把幼菫放下,给她盖好被子,便坐在一旁看着她。 这么久了,她还没勇气与他说话吗? 幼菫早在萧甫山抱起她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可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就一直装睡。 装睡也挺累的,得保证呼吸绵长,眼皮不动,手脚也不能动来动去。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事与愿违。呼吸越来越不平稳不说,总觉得手痒脚痒,却只能生生忍着,很是辛苦。 此时被盯的久了,便装不下去了。 她睁开了眼,看着上方漆黑如墨的眸子,幽深得她看不到尽头。 “王爷……”幼菫喊了一声。 “嗯。”
萧甫山抚着她的脸颊,声音沉沉,“身子有没有哪里不妥?”
幼菫轻轻摇头。 萧甫山:“是不是吓坏了?”
幼菫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有一点点怕。皇上不让我出宫,我怕他拿我做人质胁迫于王爷。”
她还怕苏林不肯回宫,怕裴弘元会死。 萧甫山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没事了。现在这么乖,不是胆大包天的时候了。”
带着一点点责备,又带着宠溺。 幼菫脸颊在他手上蹭了蹭,眼睛弯弯的。 她装睡这段时间,听萧甫山说的话,虽然平静,却知道他这是怒极。 不知道这些怒气里,有多少是冲着皇上,又有多少是因为她。 不过现在看着,问题不大。他的怒气,应该主要是担心她。 幼菫又解释了两句,“王爷,只有妾身能救世子的命,我不能见死不救。且我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即便苏林不去,我也不会有事。”
萧甫山淡淡嗯了一声,这个话题,他并不想谈。 虽然他知道幼菫以自己作饵,是唯一能引开苏林的办法。可自己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这么不顾一切,他还是做不到坦然处之。 幼菫问,“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妾身?”
萧甫山摇了摇头,“没有。”
幼菫待他坦然,有些事情,或许她自己心里都没有答案。 他又能问什么呢? 还是想法子把裴弘元给弄走才是,弄的远远的。 幼菫很意外,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总该问几个为什么吧。 她追问,“真没有?”
萧甫山叹了一声,“真没有。”
他给她拢了拢被子,“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幼菫狐疑地看了一会他,直到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眼睛,她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忠勇王府。 密室。 裴弘元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薄唇一丝血色也无。 宁贵太妃和陆辛守在一旁,神色焦灼。 宁贵太妃捻着佛珠,“吃了解药这么久了,怎还没有醒?”
陆辛心中也是忐忑,嘴里却安慰着她,“安西王说过,吃了解药也不是马上就能醒的,身子总要缓一缓才行。世子爷闭息五个多时辰才吃解药,醒来的慢些也正常。”
宁贵太妃探了探他的鼻息,平稳绵长,又开始捻着佛珠念佛。 她没想到元儿竟是假死,苍天总算待她不薄,给他们王府留下一点血脉。 檀香袅袅。 一室静谧。 裴弘元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承尘,狭长的凤眸有些微的怔楞。 他没死。 他最后的记忆是张平拿着帕子给他擦血,有几粒药丸顺势放入他口中。 求生的本能,他和着血咽下去了。 原来萧甫山选在最后一刻救他,终究是把那个所谓的人情给还上了。 从此以后,他和幼菫,互不相欠了吧。 他沉沉叹息了一声。 啪地一声脆响,陆辛手中的碗摔到地上,水撒的到处都是。 他快步走到床前,怦然跪地,“世子爷!”
铮铮汉子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元儿……你醒了?”
宁贵太妃手颤抖着,抚了抚他的细眸,果真是醒了,他的孙儿,又活过来了! “让祖母担心了。”
裴弘元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宁贵太妃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孙儿,怎么也看不够。 陆辛重新倒了水过来,裴弘元坐了起来,喝了些水。 听陆辛说了他才知道,自己竟然闭息了五个多时辰,差一点就永远醒不过来。 苏林谨慎如斯,竟在他棺柩旁一直守着,寸步不离。 他暗叹了一句,也是自己福大命大。 苏林是个厉害人物,自己探查了他那么久,竟查不到他真正的底细。这样的人,陆辛应付起来还是困难。 他若不是最后一刻走了,自己只能是死路一条。 裴弘元问起外面的情况。 陆辛汇报着。 忠勇王的棺柩后日就能到。 皇上派了英国公去辽东领兵,兵部尚书去监军。 皇上又吐血了。 朝臣们在宫里呆了一整日,晚上才散了。 …… 裴弘元听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问,“萧甫山呢,他做了什么?”
萧甫山几乎可以操纵朝局,不是最应该汇报他的行踪吗? 陆辛拍了拍额头,笑道,“卑职高兴的脑子也犯糊涂了!安西王午时出宫去了西郊大营,现在……刚得的消息,已经回王府了。”
裴弘元蹙了蹙眉。这汇报的可就太含糊了,哪里跟方才那般细致,前因后果,中间过程,说的仔仔细细。 “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卑职想着他刚帮了世子您,也不必盯的太紧,且西郊大营里的事卑职也查不到……”陆辛避重就轻地解释。 他总不能说,萧甫山刚刚直奔皇宫,从宫里把王妃接出来了吧? 那世子岂不就知道了王妃为了救他,只身冒险的事! 世子对王妃本就用情太深,最近好不容易看着释怀了些,若是知道了,这颗心怕要更加沦陷了。 心里也会更苦。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