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德感觉自家闺女怎么都是好的,长的好,心地也好,到现在还为程缙说好话。 他起了身,踱步到程缙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程大人可曾想过你死去的妹妹,连她唯一的血脉都护不住,算得什么兄长?”
他虽语气和缓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是和颜悦色,可威势却是不减,压得程缙喘不过气来。 程缙拿袖子擦着汗,也不敢为自己辩解,他清楚的很,这些事,即便是萧甫山,对他也是有怨气的。只不过幼菫一直护着程家,萧甫山看着幼菫的面子,也给他这份体面。 “小妹她香消玉殒多年,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是不称职,当年便没照看好她,让她出了意外……” “程大人还是喝茶吧!”
赛德打断了他,踱步坐了回去,“本王也无意探听你的家事,只是脾气上来了,急了些。”
程缙愣了愣,似乎也觉得不妥,低头喝起了茶。 幼菫却是起了好奇心,“舅父,母亲当年出了什么意外?”
萧甫山也看着他,在等他的答案。 程缙缓缓放下茶盏,脸色平静了许多,“也算不得什么意外,不过是她小时候顽皮,我没看住她让她摔了一跤,额头上留了疤。女孩子爱美,容颜受损,我为此自责到现在。若是我小心些……” 他喉咙滚动了下,说不下去了,又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他喟然长叹,“是我害了她。”
幼菫看着程缙脸色黯然,端着茶盏的手在微微颤抖,茶盏发出叮叮响声,程缙察觉失礼,又轻轻把茶盏放下。 他将手收到官服的宽袖中,拢在身前。 幼菫安慰道,“想必母亲不会怪舅父的,她后来也觅得佳婿,得了好姻缘,也没什么好遗憾的。父亲是世间难寻的好夫君,母亲若是还活着,定然是全大燕最幸福的女人了。”
她抬眼看向赛德,却见他沉着脸看着梅花盆景,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模样。 自己在拍他马屁诶,守着他大舅哥他女婿,拍得这么响,他不应该很高兴吗? 幼菫问赛德,“义父觉得呢?”
赛德将目光移到幼菫身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怕不是好姻缘,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她活着,就好。 幼菫愣愣看着赛德,他的意思是说,只要她活着,哪怕是嫁给了别人,他都没什么关系? 他待母亲用情之深,超出她的想象。 只是母亲难产去世,是受她这个女儿所累,也怨不得别人。 赛德见她神色,缓了缓语气,温声道,“我看你倦了,先回房歇息吧。”
幼菫的确是有些困了,还有,这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让她闷的慌。 她起身跟他们一一辞别,回了正房。 张妈妈见幼菫回来,立马跟着她进了内室,手里端着一碟子草莓。 草莓是庄子上花房里种的,现在陆续到了成熟的时候,主要是供应府里和亲友食用。 自幼菫怀孕,张妈妈便忙了许多,她侍奉过幼菫母亲,做的饭菜更合幼菫胃口。 她奇怪地跟幼菫说,“老奴方才收拾吐蕃大王子带来的食盒,里面的饭菜可真是好,竟都是当年小姐爱吃的。”
幼菫没想到十几年了张妈妈还记得这么清楚,掩饰道,“青菜左不过就那些,巧合罢了。”
张妈妈也没再深究,“想必是这样。老奴看那个豌豆尖王妃吃的干净,想必是最爱吃的,只是老奴做的不一定能做得那么合您胃口。一会老奴斗胆去求教一下大王子做法。”
幼菫突然有些怕,张妈妈是很精明的,万一被她发现了端倪,说不定会被灭口。 幼菫皱着眉头道,“说实话,义父做的并不是很合我的胃口,我只是想吃豌豆尖了而已。不若妈妈还是用自己的法子做来试试。”
“好,老奴明日就做,您尝尝。”
张妈妈服侍幼菫更衣,不再提赛德。 幼菫松了口气。 -- 幼菫走后没多久,赛德就和程缙一起告辞了。 程缙很不想跟他同行,此人对他敌意太过明显。 可赛德却打着要请教他农耕问题的幌子,请他坐上了奢华的马车。 两国和谈,涉及方方面面,农作物种植便是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土豆种植又是重中之重。 他是司农寺少卿,又专门负责土豆种植,倒的确是没法推辞。 赛德沉眸看着他,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善,“程大人,本王曾调查过王妃母亲,有些事情,若是让人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程缙平静道,“大王子说的,恕程某听不懂。”
赛德斯条慢理地整理着衣袍,缓缓道,“本王要认干女儿,自然要把她的家世给查个明白,顺藤摸瓜查下去,知道些事情并不难。”
程缙戒备地看着他,并不接话。 赛德继续道,“令堂祖籍剑南道茂州,正德七年,你护送令堂和妹妹程妙去茂州探亲……” 程缙脸色大变,惊惧地看着赛德,“大王子查这些,意图何在?你是王妃义父,她对你也是敬重有加,你不能做有伤她清誉的事!”
赛德挑眉,“你替她担心?这时倒有些做舅父的样子了。”
程缙却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大王子若要以此来要挟安西王……王爷他不是肯受人挟制的人,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虽说吐蕃大军压境,可你现在是在大燕地界,安西王想要对付你易如反掌。还请大王子三思!”
他说完这一番话,脸上已经起了一层汗,他紧张地看着赛德,却见他露出一丝笑意。 “说的不错。”
赛德的语气没那么压迫了,带着几分轻松。 程缙却觉得他是胜券在握,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的威胁。 对方是武艺高强王爷,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力量是悬殊了些,可程缙却不想在他面前失了大燕官员的尊严。 他坐的笔直,攥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肃着脸道,“大王子说说你的条件吧。只要你能守口如瓶,只要不违反道义,不背叛大燕,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