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大员被刺杀,性质恶劣,皇上命大理寺和刑部连同查案,务必查出刺杀刘祁的凶手,以正法纪。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叫苦连连,这案子太过棘手,现场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从太后给列出的名单看,嫌疑对象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他们敢审问谁? 偏太后口气强硬,给他们下了通牒,一个月内查出凶犯。虽说后宫不可干政,可太后不高兴了,皇上也饶不过他们啊。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决定柿子挑软的捏,先从那几个背景不那么深厚的将军和侯爷入手,结果是,什么问题没问出来,他们出行时马惊了好几次,终日摔的鼻青脸肿。 二人想着韩修远虽官职高,可毕竟是文臣,平时常打交道,便带着重礼亲自上门,陪着笑脸小心翼翼询问。 韩修远果真文雅,很是配合地完成了问询。 只是第二日早朝,韩修远就提着两人送的礼上朝了,弹劾二人执法不严,办案居然徇私情。 皇上沉着脸,当朝训斥了二人,罚俸两月。 二人灰心丧气,剩下的英国公府、靖国公府和忠勇王府,硬着头皮挨家请到了大理寺。最好说话的还是英国公府,没让他们为难。可靖国公却是常年边关,积威甚重,硬是当场把桌子给砍了。忠勇王则是把新桌子给砍了。 调查毫无进展。 钟安平被英国公揍了一顿后,跑到安西王府诉苦,“王爷你说我冤不冤,我不过是帮他打探消息,他就这般下狠手!”
萧甫山看了眼他脸色的淤青,淡淡道,“现在皇上对各武将府邸监察的严,你这般上蹿下跳,怕大理寺盯不上英国公府?”
钟安平郁郁道,“我不过是想帮他一把,我总感觉,这事不是老爷子干的,就是靖国公干的。”
萧甫山拍拍他的肩膀,“别猜了,回家看儿子吧。”
孙灵筠给他生了嫡子,最近显摆的厉害,看谁家孩子都不如自家的好看乖巧。 “瞧不起谁呢,你看着吧,指不定是他俩谁呢……喂,你去哪里?”
“本王很忙。”
萧甫山负手回了木槿园,一头扎进了小厨房,磨豆浆去了。 -- 正月十二这日是三公主百日宴。 幼菫继续发扬她送礼就送字画的优良传统,抱着画匣子就和萧甫山萧老夫人一起进宫了。 百日宴办的隆重,设在了燕明宫。 幼菫一进殿门,便见到了赛德,依旧是坐在那个位置,含笑看着她。 幼菫自己都觉得世事玄妙,本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如今竟成了她的义父。而且那种亲昵的感觉,似乎是与生俱来。 赛德寝宫里那幅和自己很像的画像,萧甫山解释说那是赛德让探子描绘的她的画像,原是想利用她来对付萧甫山的。谁能想到,他现在对她这般和蔼呢? 幼菫暗暗自得,我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可爱呢。 她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欣喜的笑,走到赛德面前规规矩矩行礼,“义父。”
赛德整理了一下衣袍,衣袍的每一处都在它该在的地方,身姿笔挺地端坐着,墨蓝的眸子里是温和的笑意,那样子,让幼菫又是一阵恍惚。 “你是三公主的舅母,带了什么贺礼过来?”
幼菫指了指萧甫山手中的匣子,“是韩院长的一幅画。韩院长在大燕很有名,他的字画很受追捧。”
萧甫山站在幼菫身侧,只是微微和赛德颔首。他与赛德一直在战场上你死我活,拼杀了十多年,如今关系实在是微妙。在这种公共场合,还是彼此保持距离为好。 “韩院长的画?”
赛德看着画匣。 幼菫想了想,赛德一介武夫,又是吐蕃人,估计对字画也没什么鉴赏,怕他接不了话,“女儿不太会挑礼物,只是手上字画多,大家又似乎都喜欢,就送这个了。”
他微笑道,“你送出的定然是好东西,他们没有不喜欢的道理。若是有人不喜欢,那就以后不必再送他,不必委屈了自己。”
幼菫失笑,他这蛮不讲理的样子和父亲还真是如出一辙,在父亲眼里,她这个女儿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 “好,女儿知道了。”
她很喜欢“女儿”这个自称,让她觉得温暖,又有底气。 赛德笑了笑,“去坐下吧。”
幼菫又一次福身,随萧甫山去了对面她们的位置,此时萧老夫人已经坐下,正和长公主说着话。 幼菫与长公主寒暄了几句,又与宁郡王和腻在他身边的文珠打趣了几句,刚要坐下,便看到了熟人。 程文斐穿着华丽的宫装,端坐在他们桌子后面。他们前后紧挨着,也不知道这个安排是不是故意的。 幼菫先开了口,“还未恭喜程婕妤。”
文斐看着幼菫身上的王妃服制,华贵端庄,高贵优雅中透着威严,自己的一身华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还有他们第一排的位置,与赛德长公主等人的谈笑风生,无一不显示着他们的尊贵,自己的卑微。 她若想高人一等,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她努力端着架子,“堇妹妹怎与本宫生疏了,称呼表姐不更亲近一些?”
幼菫坐了下来,微微回头,“在宫里,还是守宫里的规矩比较好。”
一旁的刘淑妃讥讽道,“程婕妤莫要在这里套近乎了,人家安西王妃根本不想跟你论亲戚呢。你这身份可比不得人家,论亲戚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文斐脸色僵了僵,柔声道,“娘娘说笑了。”
刘淑妃冷哼,“皇上不在这里,装什么柔弱贤淑,想让宫人传话到皇上那里,替你出头不成?”
文斐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妾身不敢……” 幼菫暗暗叹息,在后宫里又岂是那么好过的,她也不掺和,专心吃起了桌上的点心。 萧甫山拿着匕首,将点心都切成了小块,幼菫一口一块,吃起来很是方便。那匕首幼菫知道其中机关,在刀身凹槽处有一层银,可以隐蔽地用来试毒。 幼菫来之前还吃了一粒续清丹,以防吃了试不出的毒。最近几次进宫都是如此,很是谨慎。 她说了句,“有些腻,切点水果。”
这一句命令的语气,让人侧目,周围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偏萧甫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拿起一个苹果,耐心削皮切块,插上牙签,将碟子摆到了幼菫跟前。 幼菫吃了一口,赞道,“很甜,王爷尝尝。”
萧甫山似乎挺高兴她爱吃,拿了一块吃了起来,“嗯,是不错。回头我去御膳房问问,这苹果是哪里供的。”
刘淑妃和文斐看着萧甫山的体贴周到,一时间竟没了互相过招的兴致。平日里她们都是要反过来这样伺候皇上的,能得皇上一句赞赏,她们便要高兴好几日。 皇上和皇后来了,太后却是缺席了。 皇上替太后解释了一句,“太后身子不太舒坦,便不过来了。”
自己大侄子死了,弟弟又没了一条胳膊,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应该是没兴致看着别人高兴的。 宫宴开始,佳肴陆陆续续摆了上来。 宗亲们开始献礼,无非是些珠宝玉器,皇上和皇后也都微笑着赞了几句。 安西王府献上的画是一轮明月,一丛花木,倒是让皇上真正起了几分兴致。他很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才笑呵呵道,“明月佳期,过几日便是上元夜了,这轮明月倒是应景的很。”
皇后笑着附和,“三公主不必出殿门,在殿中也可以赏月了,她定然欢喜的紧呢。”
皇上哈哈笑道,“她虽不过白日,却机灵的很,说不定还真能喜欢。”
程文斐也跟着附和,“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明月皎皎,三公主美人僚僚,安西王妃很会选画呢。”
皇上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过去,赞道,“程婕妤这诗句借用的好,这幅画当贺礼果真是贴切的很。”
刘淑妃低声骂了句,“狐媚子!”
文斐微笑着,谦恭道,“不过是借用古人之言,臣妾不敢当皇上夸赞。”
皇上道,“你作诗也是有本事的,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种诗句可不是一般人做的出来的。不若你再即兴做一首,让大家也见识一番。”
文斐正有此意,她她为了今夜,准备了好几日,还让宫女悄悄见了程瓒一面,让他帮着将诗句修改润色了一番。说是润色,实际上原本的保留了没几个字。 探花郎的文采,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她又谦虚了一番,待太监取来文房四宝,她沉吟片刻,落笔写道,“灯火交辉上元夜,笙歌簇拥银月台。灯同月色连天照,花怯春寒傍月开。”
张平将诗句取了呈给皇上。 皇上念了一遍,赞道,“元宵节的诗句不多,这写的已经算是极为出色了。”
他心下有一丝遗憾,到底是比元日的那首诗差一些。 下面也是一片喝彩声,尤其是宗室里几个年轻人,平日里喜好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听得这首诗,又有崇明寺那首诗作铺垫,更是交口称赞。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程侍郎之女,探花郎嫡亲妹妹,家学渊源呐。”
“皇上得此知心佳人,可喜可贺啊。”
文斐优雅淡然笑着,起身福礼,“臣妾献丑了,不敢当京城第一才女称号。臣妾在闺中时,常与府中兄弟姐妹吟诗作对,表妹……安西王妃才学在臣妾之上,作出的诗句才真真是绝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