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心事重重回了木槿园,永青第一时间就黏了上来。 “母亲,母亲!那个鸭汤你喝了没有?”
幼菫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喝了一碗。”
永青放下心来,脸颊贴在幼菫肚子上,小手轻轻抚摸着,“弟弟,这个鸭汤你喜不喜欢喝?你多喝些,才能长的快!”
幼菫说,“我听说外院捉了只梅花鹿回来,青儿让十一陪你去看看?”
永青眼睛一亮,“母亲你先歇着,我去看看!”
话没说完,人已经窜出了房门。 幼菫换下来诰命服,穿上一套海棠红袄裙,算是应一下封王封妃的喜事。她坐在梳妆台前,紫玉给她梳理着头发。 萧甫山示意紫玉下去,站在幼菫身后,从镜中沉沉看着幼菫,“我已经写了折子递上去,请封你为王妃。王妃服制年后应就赶制出来了。”
幼菫望着镜中的他,他虽还是冷峻的模样,她却能从那冷酷之下看到柔情。 “王爷对妾身一片爱重之心,妾身感激不尽。只是……王爷不怕被人骂冷血无情?”
萧甫山笑了笑,眉眼间却不见笑意,“堇儿,我做与不做,世人都会骂我冷血无情,我又何必在意这些。”
幼菫问,“王爷打算如何跟母亲,还有两个孩子交代?孩子若是大了……您不怕她们埋怨您?”
萧甫山从幼菫手中接过梳子,慢慢为她梳理着头发,嗓音低沉,“堇儿,安西王王妃只能有你一个人。此事无法两全。”
都是骨肉亲情,他还是介意的吧。只是,他又不愿她在身份上再受委屈。 幼菫握着他的手,“王爷,卉儿将来还要婚嫁,青儿还要入仕途,有个谋反的外家和不入族谱的母亲,终究是受影响。不若趁着现在王府族谱重立,将两个孩子计入妾身名下……如此岂不是就两全了?”
萧甫山紧抿着唇,看着幼菫眼眸中细碎的光,她是不想让他在孩子面前愧疚,不想两个孩子受委屈。 只是如此一来,受委屈的便是她了。 本来他的孩子可以成为王府的嫡长子,嫡长女,本来他的孩子可以名正言顺袭爵。 如此一来便增加了变数。 幼菫抬头笑着看他,“王爷,这是最两全其美的法子了。妾身也着实没那么大度,让您追封她……” 萧甫山眸光沉凝,深深看着她。 “我来给你画眉。”
-- 老夫人是疼永青疼到心坎里。 她自是不愿永青成为庶子。 可幼菫为萧家做了那么多,她在祠堂时又说不出为陈初蔓追封的话。在自己的夫君面前,哪个女人不是自私的呢? 哪怕是自己…… 赵氏给她捶着肩,幽幽叹了口气,“哪怕给先大嫂封个侧妃,两个孩子出身也能好看些。终归是做了多年国公府里的嫡子嫡女啊。”
老夫人淡淡道,“其中缘由王爷也解释了,你还听不明白?”
赵氏笑道,“儿媳自然是听明白了,只不过是心疼俩孩子罢了。尤其是青儿,庶子的身份……儿媳原还一直想着他能袭爵呢。”
老夫人捻着佛珠不语,她最担心的也是永青,想想他无端成了庶子,也是心疼。 赵氏察言观色,继续笑道,“其实这事也好办,大嫂最是疼爱两个孩子的,她若能将他们记到她名下,自然嫡子还是嫡子,嫡女还是嫡女,最是两全其美不过的。”
老夫人心念一动,转而脸色沉了下来,“若是换做你,可愿意把嫡长子的位子让给别人生的孩子?”
赵氏讪讪道,“二爷这不是没庶子嘛……” 她拿着帕子沾了沾眼睛,凄声道,“若是二爷还活着,儿媳认几个庶子庶女算什么,让儿媳做什么心里都是乐意的!”
老妇人脸色黯然,叹了口气,没再说她。 晚膳时,萧甫山携着幼菫,带着两个孩子到了正院。二房三房的孩子早已到了。 永青一副照顾孕妇的架势,扶着幼菫坐下,“母亲慢些,小心弟弟。”
赵氏给幼菫福身请安,笑着说,“大嫂如今是王妃了,可是咱府里顶顶尊贵的女人,若真如永青所说有了身子,待得生下王府嫡长子,可是府中第一大喜事呢。”
老夫人想呵斥她几句,偏她说的话又没毛病。 萧三爷坐在一旁喝茶,这其中的事还是大哥大嫂做主便好,他不会掺和。 幼菫听得出赵氏话里挑拨离间的意味。 这两日打听了才知道,自从她离开京城后,赵氏便有了精神,忙前忙后打理起国公府。想必是她以为萧甫山死了,丧夫之仇也算得报,心底的怨气和痛苦便消散了一些。 如今她和萧甫山好好的回来,赵氏自然是心中失落,不愿意他们好过了。不过到底是人没有再消沉了。 幼菫不紧不慢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微笑看着赵氏。 “二弟妹看起来很为我高兴。”
赵氏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挤出一个笑来,“自然是高兴的。”
幼菫摸了摸膝前永青的脑袋,“二弟妹高兴过了头,守着孩子说这些,就不怕孩子想多了,记到心里去?”
她叹了口气,“如此一来,我这个王妃,却高兴不起来了。”
赵氏没想到幼菫会直接戳破自己的心思,她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在孩子面前说了! 她讪讪道,“王妃恕罪,是妾身一时高兴忘了形,没想那么多。”
永青毕竟是个孩子,大人语言里的机关他还是听不明白,不过母亲不高兴了,她却是听出来了。 他倚在幼菫怀里,转头问赵氏,“二婶,你这么老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能不小心呢?我母亲肚子里有小弟弟,不能生气。我都知道仔细些,每日哄母亲高兴。”
赵氏脸色僵硬,被一个四岁的孩子骂不懂事,屋里大人孩子一大群,就这么都看着她。简直是奇耻大辱! 活该嫡子变庶子! 她意有所指道,“永青,二婶可是心疼你……你现在不懂,等你大了就明白……” “赵氏!”
萧老夫人厉声喊了一声。 赵氏猛地住了嘴,老夫人还从未这般对她疾言厉色过。 “前些日子幼菫不在府里,没法子你接了中馈,也就没时间去小佛堂礼佛。如今幼菫既然回来了,你便什么也不必管了,还是每日去礼佛静心吧,对你总是有好处。”
老夫人守着二房的孩子,对她丝毫没有客气。 赵氏愕然道,“母亲,马上就过年了,还有往来的亲戚要走动……我也是您的儿媳啊!”
老夫人缓缓捻着佛珠,“会给你回娘家的时间的。老二过世头一年,你也不适合抛头露面。总该为他多念佛积德,他也好投胎个好人家。”
“母亲……”赵氏脸上满是忿然之色。 萧甫山让孩子们去了外间,下人关上了槅扇。 他目光在房内扫视了一圈,赵氏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寒冰一般,冰冷刺骨。 她不自觉收起了情绪,深深低下头,紧紧捏着帕子。 萧甫山对老夫人沉声道,“母亲,幼菫打算将永青和卉云记到她的名下。”
老夫人愕然看向幼菫,脸上又惊又喜,又带着心疼愧色,“幼菫,你可想清楚了?”
幼菫笑着说,“这有什么想不清楚的。儿媳本就是他们母亲,只是族谱上改上几笔罢了。”
老夫人起了身,上前捏住幼菫的手,眼里含泪,“幼菫,你让我说什么好……若是将来两个孩子敢不孝敬你,我定不饶了他们!”
幼菫站起来,扶着老夫人坐了回去。 “母亲,您和国公爷一心为儿媳着想,两个孩子又待儿媳亲近,儿媳又怎能不顾念你们呢。都是一家人,也不必说什么见外的话。”
老夫人又哭又笑,脸上满是欣慰。 赵氏低垂着脸,她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蠢,平白让别人的孩子占了嫡长子的位子。 那意味着什么?王府的继承人啊! 老夫人一高兴,又想开自己的库房,“封王封妃都是大喜事,全府赏三个月月钱,内院外院都从我这里出!”
幼菫可记得,老夫人只剩下自己给的那六十万两银子了,即便最近又有收益,也不过六十多万两。 外院加内院三个月的赏钱,可得将近二十万两银子。 人老了都是钱精神,有了银钱傍身心里才会真的踏实。老夫人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幼菫笑道,“说起来,儿媳最近手头宽裕的很,既然儿媳封了王妃,赏赐阖府也是应当的,不若这银子就由儿媳来出。”
老夫人附在她耳朵是悄悄问,“你真有银子?”
幼菫悄悄回她,“很多。钱匣子都装不下。”
老夫人又悄悄道,“我库房里还有两块祖母绿玉石,其中一块是祖母绿猫眼,稀罕的不得了。一会拿给你,你整整齐齐打一套头面,当王妃得打扮的威风些才行。”
老夫人喜爱宝石,她库里的宝石首饰真真是多的很,看来老荣国公对她也是万分宠爱,想方设法为她收集宝贝。 幼菫眯着眼笑,“好,多谢母亲。”
萧甫山低低笑了,看了眼萧三爷,他也正舒朗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