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还是惦记着萧宜岚,晚上去了坤宁宫,还带了一套羊脂玉茶具,精巧名贵。 用过晚膳,皇上陪着萧宜岚在御花园散步消食,便听见一阵悠扬琴声,丝丝缕缕在夜空中萦绕,如泣如诉,撩人心弦。 萧宜岚含笑看着皇上,“刘美人倒是有一手好琴艺,妾身听着都动心呢。”
皇上点点头,“琴艺是不错,她性子安静,能在这上面下苦功夫。”
萧宜岚笑着应和,两人就着清风朗月,在园子里听起了琴曲。 忽而夜空中又一道琴音传来,潇潇渺渺。 时而明快似清泉跳跃,时而婉转似细水流长,时而激越雄壮,时而似诉衷肠。琴声中似有花草清香,又有鸟鸣啾啾,似有海阔天空,大江大河,闻之让人忧思皆忘。 皇上双目微闭,起初那道缠绵的琴音再也听不见,耳中心中只余这一缕神奇之音。 琴声嘎然而止,万物又归于始。 夜空寂寥,皇上仰望着星空一片怅惘。 他静默良久,叹息道,“此曲只应天上有,天籁之音,朕平生未闻!”
萧宜岚似也在回味,幽幽叹道,“臣妾只以为刘美人琴艺高超,不想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也不知是何人所奏。”
皇上回忆了一下琴声出处,笃定道,“芷兰宫,德妃所奏。”
萧宜岚感叹,“不愧是周祭酒的孙女,才华横溢呐。”
皇上一时晃神,回过神来时发现萧宜岚已然松开他的手,走到花园边端详着月下牡丹。 清凉的月光洒在她明艳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淡淡光晕,高贵疏冷。 皇上暗暗懊悔,忘了顾及萧宜岚感受,他走到萧宜岚身边,挽着她的手,“宜岚姿容,胜过月下牡丹。”
萧宜岚对他粲然一笑,更是敛尽天地芳华,“说起来,周德妃那里皇上许久未去了,您也该去瞧瞧她。”
皇上煞有其事地上下打量着她,似在考量她这句话有几分真心。 萧宜岚嗔怪道,“皇上您去便是,臣妾没那么小气。”
皇上用力握住萧宜岚的手,哈哈大笑。 “朕先陪你回去!”
张平看着皇上舒心的笑,他仿佛是很久没这么爽朗笑过了。还是皇后有法子,皇上在她面前能得几分放松。 皇上在周德妃芷兰宫连续留宿了两晚,每晚芷兰宫中都是琴声悠扬,琴音绕过宫道,绕过花园,钻过各宫紧闭的宫门,钻进妃嫔们的耳朵里,让她们彻夜难眠。 一时间周德妃风头大盛,春风得意,无人能及。 周德妃每日去坤宁宫请安更是勤恳,对萧宜岚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萧宜岚神色淡淡,“这些宠爱也是你该得,没有你勤学苦练,再好的曲子也白搭。”
周德妃颇为认真,“娘娘赠曲提点之恩,妾身不敢相忘。妾身一向鲁莽,幸得娘娘时时周全相护,才在后宫立足。娘娘若有派遣,尽管直言,妾身定全力以赴。”
萧宜岚失笑,“本宫看你不像周祭酒的孙女,倒像是出身将门,是来请缨上战场吗?”
周德妃娇媚的眼光流转,“倒也无不可,妾身当不得将军,当个小兵冲锋陷阵还是使得!”
萧宜岚收了笑,把一个东珠凤尾簪放到她手中,“你只管抓住皇上的心,就好了。”
-- 启明堂刚刚下学,周祭酒便拎着一篮子荔枝和一袋糖炒栗子过来了。 学生们对周祭酒的到来已经不那么激动,毕竟他来国公府的次数实在有些频繁,一个月总能见到他五六七八次。物以稀为贵,所以说,偶像人物还是高冷一些保持神秘比较好。 周祭酒这次来的理由很充分,给幼菫送薪俸,虽然现在七月尚未结束,早几日送来也无妨嘛。 幼菫和学生们接受了他这个理由,毕竟,总比路过、迷路了、走神了、想小永青了这些理由要让人信服。 如果他不是每次走的时候都带走罐子辣椒酱豆腐乳什么的,大家会更信服。 周祭酒赶走了行动迟缓的老先生们,又挑了最小的一块碎银子外加一袋糖炒栗子贿赂永青,让他出去玩。最终是动用了最大的一块碎银子,永青才满意地出了门。 幼菫悠然喝着药茶,冷眼看着老头忙活,他精明的小眼神贼亮,分明是有事,而且是他得了大便宜的高兴事。 待周祭酒笑呵呵地径直端起凉茶喝的时候,幼菫问他,“周祭酒,你不会又骗了韩老太爷银子吧?”
周祭酒哼了一声,“那个老家伙越活越精,哪里是那么好骗的,反倒是我折了二十多两银子进去。”
周祭酒和韩老太爷的恩怨,幼菫也搞不太清楚,总之两个人是打了一辈子,谁也不服谁。 幼菫噢了一声,恍然大悟,“难怪上次韩老太爷过来,给了永青二十多两银子。”
周祭酒又哼了声,“那老家伙倒是会借花献佛。”
“不说那个老家伙了,我来给你说个高兴事。”
周祭酒的小眼睛又恢复精明贼亮,“珠儿得了皇上宠爱,全凭你那几首曲子,我是来感谢你的!”
幼菫是帮着皇后写了一些曲子,宫斗必备嘛!古今中外各种曲风,总有一款适合他。 不过倒没想到萧宜岚把这曲子送给了周德妃,看来,她在宫中是独木难支,甚为辛苦,找帮手来了。 她那般高傲的人,把自己夫君往别人怀里推,也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 “是皇后告诉你的?”
周祭酒笑呵呵道,“是啊!我也猜到,这曲子十有八九是出自你这个鬼丫头。”
幼菫眼神往那篮子荔枝上扫了扫,“所以说,皇上的宠爱,就值一篮子荔枝?”
周祭酒笑脸一僵,干咳了两声,“你也知道,我是清贵嘛,没什么银子。这个就是心意……心意!”
幼菫眼珠一转,问他,“我听三叔说一直有人弹劾国公爷,周祭酒是什么看法?”
周祭酒捋了捋胡子,“荣国公这个人嘛,平日里总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实在没攒下什么好人缘。又有那么多权贵被他抄家灭族,这盘根错节的,有人落井下石也属正常……” 幼菫脸色放沉,眼眸微眯,“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