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甫山去书桌前,扶袖研磨,执笔描画了三种手套的式样,又在各个部位标注了需要加厚。 他凝神画画的样子很好看,薄唇紧抿,眸子专注,凌厉中带着优雅。 视线顺着他的大手移到桌上,幼菫看着他画的手套,栩栩如生,比她画的好多了,哪里还有需要她做的? 她撅着嘴道,“您把事情都做完了,那妾身做什么?”
萧甫山摸摸他的头,“傻瓜,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灵感,便是把事情做了九成九了。”
幼菫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又得意起来。 “您好好想想还缺什么东西,妾身这脑子里装的都是宝贝!”
萧甫山笑道,“好。我一会仔细想想。”
他又伏案写了一封信,和那页图纸一起装入信封。便拿着信和三副手套出了院门,过来一会才回来。 萧甫山解释道,“西北牛羊多,野生动物也多,皮子得来容易,这个手套适合在西北缝制。”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你亲手缝的手套,就这么送出去当模板了。虽说叮嘱了他们,不过能不能找的回来,也不好说。”
他肯珍惜她缝的东西,幼菫还是很高兴。这个男人虽说霸道了些,不过有时贴心的让她觉得窝心窝肺。 她莞尔笑道,“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妾身再给您缝几副就是了,容易的很。”
萧甫山捏了捏她纤细幼白的手指,“不必了,到时军中都有,也不会少了我这个大将军的。”
那怎么能一样。幼菫心里嘀咕着。 反正缝不缝的,他说了也不算。 幼菫坐在他身边,手指与他交缠着戏耍。他的掌心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握剑磨出来的茧子,有些粗糙。这是一双充满无穷力量的手,可掌控无数人生死的手,只要握着就让她无比安心的手。 幼菫的手跟他的比起来,纤细,小巧,柔弱。可幼菫的手指可以轻易地把他的手指掰来掰去,任意蹂躏。 “堇儿。”
萧甫山语气突然低沉起来。 幼菫抬头看他,他的眸光幽深,如浓墨一般,深的看不到底,静静地看着她。 “嗯?”
他沉沉说道,“我明日要去灵山守陵,一早便走了。”
幼菫的手指停了下来,松开了他的手,脸上的微笑凝滞,定定看着他。 这就要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 那句话在脑海中又转了一圈,她恍惚问,“不是去西北吗?怎么要去守陵?”
萧甫山把她的手重新握回掌心,“京城可能有奸细,我若离京,他们定然会送信给吐蕃。让他们有所防备。我借着守陵转道去凉州,能多争取一些时日。”
金蝉脱壳,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大行皇帝算是死后发挥了一下余热吧。 她该为他高兴才对。西北的战事又多了一分把握。 幼菫笑了笑,“好,您去吧!”
她起了身,也不看他,“妾身给您收拾几套夏衣。”
萧甫山看着她蹲在地上忙活,拿出来的衣裳却都是些秋装。 他以往每年都要去西北打仗,每每都是走的无牵无挂,没生出过什么不舍来。他这人本就是薄情寡义的吧。 可今年却是不同,他这几日莫名生出离别情绪来,有些患得患失。 他喟然长叹,拉幼菫起来,“好了,先别收拾了。”
他将幼菫搂在怀中,紧紧勒着她的腰身,似要将她的腰折断一般,他沉声道,“我尽量早回来。”
幼菫头埋在他胸膛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
房门被砰地推开,永青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 “母亲,我捉了只蝉!”
他皱眉看着母亲从父亲怀中出来,眼圈通红。 他迈着小短腿走到萧甫山面前,一副要为母亲讨回公道的模样,“父亲,你又欺负母亲了是不是?”
萧甫山皱眉与他对视,一大一小互不相让,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满。 幼菫失笑,他们俩着实很难和平共处。 萧甫山没有在木槿园待太久,便去了外院,他还有很多事要安排。 他再回木槿园时已是凌晨,连续两日未睡,两眼已是熬的通红,眸子里都是血丝。 他放轻脚步进了内室,内室夜明珠发出幽幽亮光,拔步床上透过纱幔,隐约可见幼菫侧身朝里,蜷着身子熟睡。 他走到床边,掀开纱幔,静静看了她很久。 她的呼吸虽则绵长,却是气息不稳,她不想告别,便罢了。其实自己也见不得她哭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幼菫缓缓睁开眼,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内室,似乎一下子空阔了许多,复又将脸埋在了枕中。 院中沉香拿着两个包裹等着,见萧甫山出来,把包裹递给他,“国公爷,这是夫人替您准备的行囊。”
萧甫山接了包裹,有一个特别鼓,掀开看了看,里面赫然是一大包香辣牛肉干和几副手套。 他脸色微动,她怕是一夜未睡,那双幼嫩的手也不知成了什么模样,“照顾好夫人。”
沉香福身道,“奴婢晓得了。”
萧甫山回头看了一眼内室,阔步离去。 -- 皇宫内举行了隆重的丧仪,梓宫起灵,迁往灵山帝陵。 忠仆朱全追随先帝而去,自缢于房内。又有数名妃嫔,愿追随先帝,自求殉葬,自缢身亡。 皇宫内的权力更迭,已经悄然开始。 其中的真相如何,又有谁会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如何在这新的变化中,寻求机会,谋取最大的利益。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纸钱如雪片飞舞,哀乐悲凄,哭声震天。嗣皇帝及百官同行,萧甫山身着戎装,肃穆威严,骑马护在左右。 京城满城尽是缟素,百姓列于路边跪地相送,悲声痛哭。 在百姓心目中,大行正德皇帝是个好皇帝,为百姓办了不少实实在在的好事。其中最让他们拍手叫好的,便是不计代价从海外引进土豆。 官府贴出告示宣扬,到了今年冬日,整个大燕便不必再受缺粮之苦。待得土豆丰收,官府会平抑粮价,以低廉的价格将土豆卖给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