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四把剩下的半杯喝完,只觉通身舒泰,神清气爽,“咱府里又出能人了,吐蕃王室的酒我也喝过,比这个差太远!你们倒是有口福了。”
萧西笑着说,“这酒可不是谁都能喝到的,就算三爷喝也是得了夫人的许可,一日只给一小坛。今日四爷回来,国公爷开口,刘管事才给了这两小坛。”
三爷都得听国公夫人的,现在府里是什么规矩?怎萧西一口一个夫人,国公爷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这事定然另有隐情,荣国公府向来只出犟种,何时出过怕媳妇的! 这酒这么珍贵,那今日喝完了,以后还有没有,岂不是还两说着? 萧四倒酒的手慢了下来,小心翼翼,唯恐撒了出来。 面和菜吃完,酒却剩下了一坛,萧四把酒坛往自己身边拿了拿,生怕被侍卫收走了。“这坛留着明日喝。”
萧西笑着让侍卫收走了碗筷。 萧三爷也被请了过来,他在宁郡王走后就没再喝酒,去练武场拉着侍卫对打了一通,便醒酒了。一身劲装已是湿透,墨发浸湿,很是英武俊朗。 他盯着萧四看了半天,惊讶道,“四叔!你是四叔!你还活着!”
萧四自动忽略了后一句,笑着跟萧三爷拱手请安,“三爷,不敢当,您叫卑职萧四就好!”
萧三爷感叹,“当初你多年轻啊,现在……你倒像比别人多过了十年一般。”
萧四笑着说,“吐蕃是让人老的快些。卑职走时三爷还是儿童,如今已经是大好男儿了。”
萧三爷笑笑,“四叔若是一直在府上,我的武艺也能更高些。”
蓦然想起萧四离开是在父亲命丧西北之后,又很是黯然。 他看向萧甫山,见他脸色凝重,问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萧甫山对萧四说道,“你跟他们说一下吐蕃情形。”
萧四细细把事情说完,萧三爷和萧西脸色大变,惊的站了起来。 “大哥,这么说,与吐蕃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萧甫山点点头,淡淡说道,“他想打,那便打吧。也无须惊慌。”
萧三爷上前一步,“大哥,你与大嫂新婚不久,还是我去凉州吧。”
萧甫山说道,“不必了,你没有领兵经验,这种大战,还是不要去冒险。你能看护好国公府,就是大功劳。”
萧三爷神色黯然,他突然很痛恨自己,怎么早年就没有多学些本事,什么事都要大哥去抗,自己什么也帮不上! 萧甫山去书案那边奋笔疾书,写好了一封信函递给萧西,“把这个尽快送到凉州,亲手交到郑先手里。”
萧西接过信封,面色慎重起来,他负责在外联络情报,但一直是坐镇京城,极少亲自出马行动。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假他人之手。 他将信函仔细收好,拱手领命,“遵命!”
萧甫山说道,“郑先被提拔为安西都护府都护后,我一直未见他,只有书信来往。从各方递上来的情报来看,做的不错,忠心耿耿。但是人心难防,你送信后留下监视他,但有不妥,便拿下他,你来暂代他的位置。”
萧甫山说的平淡,语调甚至未见一点起伏,萧西却觉得身上有千钧重,哪怕是宫变那日,也不曾如此沉重过。 萧甫山拿了一个通身乌黑的令牌给他,“有此令牌,西北军各大营均听你调令。你只记住一点,大燕西北疆域线,只可进,不可退。”
萧西面色一凛,这令牌相当于把西北军二十多万大军交到了他手中!他拱手道,“国公爷,卑职定不辱命!”
萧甫山淡淡说道,“你退下吧。”
萧西恭敬又郑重地深深行礼,转身退了出去,脚步沉稳果决。 萧四拱手道,“国公爷,卑职请战!卑职对吐蕃熟悉,定然能帮上萧西将军。”
萧甫山让他坐下,“你我另有安排,不要着急。”
外书房的烛光一直亮到半夜,外面戒备森严。 出了外书房,萧甫山踱着步子回内院,每一步里都有思量。 他离了京城,幼菫该怎么办。 如果说那场宫变算是胜券在握,这次对吐蕃却是变数颇多,胜负参半。他能安排的能做的,实在说不上是游刃有余。 吐蕃上次是二十万兵力,这次说不定三十万,甚至四十万以上。西北军只有二十五万,西北边境线那么长,和宫变那夜的荣国公府情形又何其相似。兵力分散,防守不易。 赛德,又似乎开了窍,懂得了谋略。 这一战,必定艰难。 木槿园里一片宁静,西次间留了一盏蜡烛,发出橙黄的光。 萧甫山走进内室,夜明珠放在了拔步床外面,幼菫说这是为他留的灯。 拔步床只放下一层轻薄的绡纱,幼菫呈大字摊在床上,睡的香甜,娇嫩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似乎做了什么美梦。穿着白色细葛布短裤短袖,是和他的一样的颜色款式。 她在他面前越发无忧无虑,轻松自在,少了许多束缚规矩。 他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 他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京城里谁能护着她? -- 太子从程府回宫,便一直在御书房忙碌,晚膳也用的很少。 今日去程府道贺,耽误了半日,龙案案头奏折已是堆积如山。 太监张平一直在旁边候着,悄无声息,他仔细观察着太子的脸色,时刻揣摩着他的心思,免得一个不慎惹他心中不喜。 如今太子俨然是这皇宫的主人,自己作为跟了太子半辈子的贴身太监,也有了出头之日。太子荣登大宝之后,自己能否坐上总管大太监的位子,就看太子的心情了。 要知道,皇上那里的那位大太监朱全,最近对太子可热乎的很,对太子唯命是从,应是做了不少了不得的大事。那老东西最会见风使舵揣摩人心,太子什么不用说他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让太子不停点头赞许。 若是太子让他继续在大太监位置上呆着,也不是不可能,那自己就只能打个下手,做些传话打下手的活计了,天上地下! 太子清了清嗓子,虽然很是轻微,只是压在喉咙里的声音,张平还是察觉到了,应该是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张平连忙端了茶水过去,是太子夏日里最喜爱的白毫银针,他倒了一杯,茶汤绿妆素裹,温度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