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太子裴弘章很低调,除了几位皇子外,只请了荣国公府和新皇后母家刘家。 刘家如今如日中天,家主安国候刘祁,皇后弟弟,原先不过是千牛卫统领,负责皇宫仪仗,最是没有实权,现在却接任新御林军统领一职。他做事雷厉风行,一个月的时间重新组建了一支御林军。但人数只有五千人,龙武军又扩充了一千,两军人数相当。 萧甫山他们刚到东宫,太子便迎了出来。他一如之前的和气,穿着暗黄盘龙锦袍,添了几分尊贵和高不可攀。他给老夫人行礼,又和萧甫山和幼菫打招呼,免了他们行礼。 萧甫山还是坚持拱手行礼,说道,“礼不可废,恭贺太子册封大喜。”
太子挺直肩背,受了他的礼。这是第一次,他在自己面前低头。 那种感觉很微妙,既觉得受用,又有些失落。一旦成了君臣,他们之间的距离便一下子远了。 韩院长的画还是让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这幅画他未曾见过,那应是最近新画的。 从他懂事起,他每日都在努力,每做一件事都在想着,作为一个贤王他该怎么做。到最后,他都忘记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他最赤诚的心,便是给了字画吧。 他看了幼菫一眼,道了声谢。她还真是得韩院长青睐。听暗探回报,她去韩府那日,搬了不少老旧的画匣子回府。那些应是白山居士的字画吧。 萧甫山眸光沉了沉,对幼菫说道,“你和母亲去太子妃那里。”
太子招手吩咐女官带路。 萧宜岚已有五个月身孕,穿戴太子妃大妆,华贵雍容。这是幼菫第二次见她,她对幼菫说不上亲近,给萧老夫人和幼菫引荐了一圈。 殿内除了四位王妃,还有安国候夫人,和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坐在她旁边。 两位姑娘都是十六七岁年纪,是安国候的两个庶女,一个活泼灵动,名唤刘宛玉,一个恬静怡人,名唤刘宛欣,是大殿中唯二的未婚女子。 幼菫发现,萧宜岚偶尔视线瞥过她们二人,脸色不是那么喜悦。 幼菫隐隐猜到了什么。 中间太子过来一趟,体贴问萧宜岚,“身子如何,可撑得住?”
萧宜岚端庄得体笑着,“妾身无事,那么多客人在,您何必又特意跑一趟过来。”
太子笑着扫视了一圈殿内,那位活泼的姑娘脆生生说道,“表哥,听说您新得了一只会背诗的鹦鹉,玉儿想去瞧瞧。”
刘宛玉笑容可掬,嗓音清脆婉转如莺啼,让人心生喜爱。 太子和煦笑道,“表妹想看,孤让宫人带你过去。”
刘宛玉欢喜笑了起来,脸颊上带着深深的酒窝,“表哥你可真好!”
说着话,人已经从座位上起了身,身姿轻盈地跑到了太子跟前,雀跃的样子如一只小兔子。 太子从未见过这么活泼率真的女子,他指了个宫人给她带路,含笑叮嘱道,“那鹦鹉贪吃,你可不能喂它,会撑坏肚子。”
“知道啦!”
刘宛玉答应着,笑嘻嘻跟着宫人出了殿门。 萧宜岚脸上的笑散了去,看着那年轻轻盈的背影离去,凤眸微缩。 午膳过后,萧宜岚借着身子疲累要午休,回了寝宫,又让人请萧老夫人和幼菫过去。 萧老夫人待宫人退了出去,低声说道,“皇后这么着急,是要提携母族了吗?”
萧宜岚脸色黯淡,讥讽道,“人都是有私心的,以前……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现在太子地位稳固,无人撼动,她自是不必那么巴望着萧家了。”
老夫人是后来知道萧甫山帮皇上平了宫变,还差点搭上整个萧家,她皱眉道,“萧家世代为皇家以命相搏,也不知换来了什么……你也不必忧心,你的地位甫山还是能为你保住。”
萧宜岚苦笑,她以后能拥有的东西怕也只有“地位”了。 “母亲送的贺礼我看了,一套青玉茶盏,母亲也是对太子没信心吧。否则又何至于这么谨慎。”
老夫人叹了口气,捻着佛珠不语。她的儿女,哪一个都过的辛苦,终究还是萧家的权势连累了他们。 幼菫端坐在一旁锦凳上,看着累丝镶红蓝宝石熏炉,里面是好闻的百合香,驱蚊又怡人。 “弟妹在想什么?”
萧宜岚开口问道。 幼菫笑道,“妾身就是闻着这香甚为好闻,似乎比国公府里的百合香还要香一些。”
萧宜岚脸色变了变,她起身去多宝阁上取了一个五彩盖盅,里面是熏香粉,拿着小匙子舀了一匙便要倒帕子上。 幼菫压住她的手,递给她一支口红,玉管里面的口红赫然已经被扣出来了。 萧宜岚看她这般谨慎,眼内闪过一丝意外,“枉本宫在皇家斗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弟妹谨慎。”
幼菫笑了笑,“太子妃一直高高在上,王府女主人,自是不必这般谨小慎微。”
“进了宫,上面还有一位,便不能如以前那般恣意妄为了。本宫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是。”
萧宜岚眸光冰冷,意有所指。 她把香粉盛到玉管里,说道,“你让甫山找大夫查查,里面添了什么东西。宫里的太医每日给我请脉,却没人说这熏香有问题,怕是不会跟我说实话了。”
活在深宫里的女人,过得到底是啥日子! 幼菫将口红收到荷包里,又拿了一卷银票递给萧宜岚,“国公爷说您拿着用,若是不够您随时派人送信。”
萧宜岚手顿了顿,方接过银票,在手里攥得紧紧的。 她对萧老夫人说道,“母亲,女儿不明白,我嫁给太子到底是图什么。非但不能给萧家带来荣耀好处,还让甫山进退两难,常年累月大把银子养着。”
萧老夫人停止捻佛珠,“当初皇后还是庄妃,她为端王求娶你,你父亲又与皇上兄弟情深,觉得是桩亲上加亲的好事……是我们把事情想的简单了,现在已经如此,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得走下去!”
幼菫暗道,何止是想简单了,你们是低估了皇家人的狠心。皇上对老荣国公痛下杀手,对萧甫山子嗣下手,你们若是知道了,才能体会什么叫真正的后悔和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