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绵绵下了三日,才放了晴,园子里的春意更浓了,前院的樱花隐隐冒出了花苞。 这几日萧甫山早出晚归的,幼菫和他见面的时候不多,只是半夜归来的时候能迷迷糊糊说几句话。 他寅时便要起床,晨练,然后进宫点卯,她每次早上起来他早已经走了。幼菫睡觉沉,是丝毫没有听见他起床动静的。 幼菫抱怨青枝,“以后你们要叫我起床,我这么懒惰不侍奉夫君,若是传了出去多不好。”
青枝委屈道,“国公爷不让我们叫您,奴婢一进内室他脸就沉下来了,我是不敢的。”
想想他沉脸的样子,自己都害怕,何况是丫鬟们。 沉香进来通禀说程府的刘妈妈来了,前院厢房候着,刘妈妈是顾氏身边的管事妈妈,她怎么来了呢? 沉香说,“刘妈妈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些着急的样子。奴婢本想让她候着,您和张妈妈说完话再去见她,她却是坐立难安的,催着奴婢来请您。”
这倒奇怪了,刘妈妈是最能沉得住气的,直性子的顾氏能在和王氏的斗争中存活下来,她是功不可没的。顾氏但凡有起急的时候,都是她压着劝着。 刘妈妈正在西厢房回廊下等着,见幼菫进了院子,急急迎了上去,“国公夫人……” 幼菫说道,“妈妈莫急,进去说话。”
看样子不似是小事,这院子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会客厅里,刘妈妈虚坐在幼菫的下手,丫鬟上了茶水,她也没喝。待见丫鬟退了出去,就跪了下去,眼眶也红了,“夫人,求您帮帮二夫人!”
幼菫扶她起来,“二舅母出了什么事,妈妈你别急,慢慢说。”
“二老爷要休了二夫人,说他为母不慈!”
刘妈妈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幼菫大吃一惊,程缙和顾氏虽说不上是琴瑟和鸣,却也是相敬如宾,二舅父一向温和,这次怎就这般言辞激烈了? “二舅父是因为什么?”
“初六那日,忠勇王府办了场赏花宴,大夫人和二夫人带着三位小姐去了。在游湖的时候,大小姐和二小姐都落了水,另一条船上跳下去两个男子把她们救了上来。可二人上来的时候都是衣衫不整的,被抱在男子怀中……” 幼菫心里咯噔一下,众目睽睽之下,她们怕只能嫁给这两个男子了。“怎就落水了呢?救她们的是什么人?”
刘妈妈道,“那日下着小雨,甲板湿滑。两位小姐正看着仆人捞鱼,船身晃动,不知怎的就掉下去了。救大小姐的是兵部左侍郎连成,救二小姐的是个寒门秀才。那连成年纪和二老爷一般大,儿子比大小姐还要大一岁……” 若是哪家的公子倒也罢了,这两个人听起来都不太好。文斐最瞧不上的就是寒门秀才了,当日还曾嘲笑她会嫁一个寒门秀才。, 刘妈妈继续说道,“二老爷本就心中气恼,二夫人说了句怕是只能嫁给连成了,二老爷就恼怒不已。说大小姐不是二夫人亲生的,所以如此淡漠。二夫人心中委屈,争执了几句,二老爷就要休妻,老奴来的时候二夫人还在房里哭着。”
幼菫去正院跟老夫人说要回程府一趟,借的由头是顾氏身子不好。老夫人让管事备了药材礼品,又给了幼菫一百两银子,让她不要着急,住上几日也无妨。 老夫人这般周到,让幼菫心中愧疚,她对自己这般好,她还欺骗于她。 出了垂花门,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除了张海,还有二十个神色肃然的侍卫候在一旁。这阵仗也太大了,太过招摇。幼菫认得萧东,他一直贴身跟着萧甫山,又是军中的将军,自己怎敢劳动他来护送? 幼菫跟他说道,“萧将军,我只是去趟程府,不必这么多人跟着了。你若不放心,跟两个侍卫就可以了。”
萧东行礼说道,“回禀夫人,国公爷有令,夫人出行至少二十人随行,卑职不敢违抗。”
二十人……萧甫山这也太夸张了吧? 军令如山,幼菫也不再为难于他,随他们跟着了。 程缙见幼菫回来,严厉地看着刘妈妈,“是谁让你去荣国公府的?堇儿这才嫁过去几日!”
刘妈妈流着泪跪到了地上,“老爷,二夫人再这般哭下去,腹中的孩儿怕都保不住了!老奴实在是担心……” 程缙不再看他,跟幼菫说道,“这事你不必管了,你在国公府本就不易,你回去吧。”
裴弘元和幼菫的事,萧甫山怕不会轻易放下,幼菫在国公府里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艰难。 幼菫跟程缙说道,“还请舅父帮着安顿下萧将军和众位侍卫,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回国公府了。”
程缙看向院中一身戎装英姿勃勃的将军,还有他身后的一群威风凛凛训练有素的侍卫,心下安慰了些,看起来荣国公府还是看重幼菫的。 他吩咐管事备下好酒好菜,又安排了休息用的客房,倒像是招待客人一般。萧东谢过了程缙的好意,说是执行公务时他们是不能喝酒的。 程缙在书房问幼菫,“荣国公有没有为难你?世子的事……”最近忠勇王处处针对荣国公,让他整日提心吊胆的。 幼菫安慰道,“国公爷对我挺好的,事情说清楚了就好了。”
她问起文清之事,程缙问她,“你可知连成是何人?”
“听刘妈妈说,是兵部左侍郎,年龄有些大。”
“年龄大只是一方面。我和他同朝为官多年,多少了解一些,他为人急功近利,薄情寡义,不是可托付终身之人。还有,他和忠勇王一起处处针对荣国公,西郊大营他怕是保不住了。你说清儿怎么能嫁给他?”
难怪他最近这么忙……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舅父您说的对,这种人嫁过去便是毁了大表姐终生。不若等上一年半载的,这件事情被大家遗忘了,再挑一门合适的亲事。我也会留意着,总得找个人品端正的。”
程缙叹气,“这样是妥帖一些。只是连成强势,第二日便大张旗鼓来提亲,连事先打个招呼都没有。你大表姐的事情怕是人尽皆知了。”
幼菫却觉得没什么,当时她和程瓒退亲,不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嘛,现在还有谁提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