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妹正踮着脚挂柳条,就听得门外有人大喊:“宋天宝,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很耳熟啊,像是鸭子被踩住了脖子发出的尖叫,又像得了重感冒在ktv撕心裂肺地飙高音。宋小妹的耳朵一阵酸爽,这谁呀,嗓门那么难听!她探头向外望去,只见那人站在门外,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门内,一脸怒容:“宋天宝,你给我出来!”
咦,这不是高金莲家对门的薛婆子吗?她来做什么?忙活中的宋天宝听到有人在喊他,便从厨房出来。薛婆子见宋天宝出来了,便指着他质问:“猫呢?”
猫?什么猫?宋天宝一脸问号地看着薛婆子,不明白她说的猫是怎么回事。“我看见它跑进来了!是不是你们养的猫?”
“薛妈妈,我家没有养猫啊!”
薛婆子见宋天宝否认,便嚷嚷起来:“就是你家养的,它叼着我晾在家里的咸肉,跑进你们家了,就在里面!”
宋小妹见薛婆子来者不善,便跳下小板凳,径直朝院门这边走来。她手里还拿着一根柳条,原是打算系在篱笆门上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有猫跑进来啦?”
宋小妹本来就对薛婆子看不顺眼,于是说话语气也毫不客气。薛婆子见宋小妹出来,心知这不是个软柿子,不好捏,硬碰硬,定是占不了便宜的。便马上换了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阴阳怪气地说:“哎呀,小妹啊,几日不见,长高了不少啊!越发得标致了!”
雾草!这妥妥的,是在嘲笑身高啊。上次宋小妹骂薛婆子丑,这次改薛婆子反讥宋小妹矮了。可是这158cm的高度,在宋代不算矮吧,只能说一般般。不过……宋小妹抬眼看着薛婆子,只见薛婆子正得意地俯视着她。好吧,对于薛婆子来说,宋小妹确实矮了一截。宋小妹在内心比了一个太阳,暗骂了一声:“真是狗眼看人低。”
“什么?”
薛婆子似乎听得不是很真切,可宋天宝在一旁却全听到了,他怕这两人针尖对麦芒的,于是赶忙把话题引到猫身上,解释道:“薛妈妈,我看你是误会了,小妹怕猫,因此,我们家是不可能养猫的。”
“哎呦,小妹还怕猫呀?我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怕呢。”
薛婆子语气中还是带着阴阳味,并且不依不饶,认准了偷了她家咸肉的猫就躲在了宋氏兄妹的家中,“我告诉你啊,这咸肉可是我家大郎从会稽县给我带回来,孝敬我的,九百文一斤呢!赶紧的,把那偷食猫抓出来还我肉!”
宋天宝为难地说:“我家真的没有猫啊,没有猫,哪来的肉。”
“肉没有,那就赔我九百文!”
薛婆子手一伸,一副讨要的架势,意思是,要不给钱,要不给肉。嘿,这也太不要脸了,登门讹上了!鬼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宋天宝和宋小妹别说一只猫了,连一根猫毛都没见过。宋天宝拉着宋小妹,小声商量:“要不这样,把我前几天腌制的腊肉给了她吧。”
宋天宝就是这样,是个特别怕事的人,宁可受点委屈吃点亏,都不愿意跟人纠缠。这种性格的人,无论是放在古代还是放在现代,其实都是个受气包。宋小妹哪会同意宋天宝。她太清楚了,前世有段时间她也是这样,以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世界就和平了,社会就和谐了。其实不是,别人并不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也不会记着你的好。相反,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并在心里嘲笑你是个傻瓜。宋小妹一撇嘴:“凭什么给她呀,腊肉我爱吃!”
宋天宝还想劝妹妹忍一时,退一步。可宋小妹才不愿意吃这个亏,明明不关他们兄妹的事,却要他们赔上腊肉,简直就是上门碰瓷,过于无耻了。宋小妹操起柳条“啪——”的一声,抽在了薛婆子的脚边,吓得薛婆子原地蹦起三尺高。“干什么啊,你!”
“清明节要到了,柳条打鬼,帮你祛祛邪。我看你啊,印堂发黑,必定是平时坏事做多了,被邪祟盯着呢!“说着,宋小妹挥舞着柳条,又是“啪啪”的几声。虽然是打薛婆子的脚边,但鞭子无眼,难免会有几下打在了小腿上,疼得薛婆子滋哇乱叫。“哎呦,哎呦呦,你打人呢你!”
“我打的是鬼,又不是人!”
浸过水的柳条,韧劲比较大,抽在肉上火辣辣的疼。薛婆子的老腿哪能经受得住啊,她蹦跶着,指着宋小妹骂:“宋小妹,你打人啊,你给我等着,我回家告诉大郎去!你给我等着!”
薛婆子像一只被夹了腿的黄鼠狼,一瘸一拐地从宋家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渔子巷。宋天宝看着打累了的宋小妹,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下手也太重了。”
宋小妹微喘着说:“对付这种人,讲道理,她是不听的。”
“读书人不是说嘛,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没等宋天宝说完整句,宋小妹就接口道:“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呃……厨房里,宋天宝还在为刚才的事,说教宋小妹:作为女孩子不要这么粗鲁呀,别动不动就打人呀,要做个遵纪守法友爱邻里的好人呀。宋小妹呢,“奥奥奥”地点头,反正内心,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兄妹两正说话间,就听得橱柜顶上“喵——”的一声猫叫声。两人齐齐转头往上看去:只见一只通体黑毛的猫,趴在橱柜上,瞪得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那猫的前爪边,是一块被咬过的咸肉!我去!真的有一只黑猫!兄妹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一会儿,宋天宝幽幽地问道:“刚才薛妈妈的腿应该没事吧?”
宋小妹木木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应该可能也许大概……没事。”
那猫黑得就剩下那对眼睛了,在暗处,如果不仔细看,就如隐身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