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谢芷鸢的死，会不会跟她爹的案子有关呢？”
六儿摸着没长出毛来的下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难不成……”沐长风打断他的思索：“先不要妄自下结论，待查明死因再说。”
“不很明显嘛！”
六儿指着尸体脖颈处的伤口，“被人一刀割喉。”
沐长风反驳道：“一刀割喉的话，用不着这么长的伤口，都围绕脖子半圈了。但凡一刀割成这样，颈骨都会断的。”
“也是……”六儿点点头，用手比划着伤口的长度，忽然灵光一闪，“那会不会是一种弧形的刀呢？刚好围着脖子。”
沐长风跟关爱智障一样地看着六儿：“最好还是为死者量身定做的，尺寸刚刚好。”
“哎呀，可见这个凶手不是一般人呢，杀人还这么严谨讲究，我开始对他充满兴趣了。”
沐长风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六儿的胡言乱语，沉默地注视着谢芷鸢的尸体。临安城内，少女失踪案还没有破获，现在凭空又添了几起命案。沐长风隐约觉得两者应该可能好像似乎有一些联系，但具体怎么个联系法，他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上来。“头儿，是这两人发现的尸体。”
不远处，临安府的衙役正带着两个渔夫向他们的捕头汇报。沐长风站起身来，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材壮硕，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立在一众衙役间。这人沐长风认识，临安府赫赫有名的“旱地夜叉”——裘胜辉！为什么说是“夜叉”呢？一来是他的长相，天生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像极了龙王庙里手持银叉的夜叉。暴突着眼睛，倒竖的眉毛，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同一个表情，甚至笑起来比哭更加瘆人。二来是他的做事风格，雷厉风行，刚正不阿，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绝不逼逼。所以这种神一般的存在，在临安城内，若哪家的小孩吃饭不好好吃，睡觉不好好睡，家长们的终极杀手锏们就是把袁捕头“请”出来，吓唬吓唬孩子。这招屡试不爽啊！“大人，他怎么也来了？”
六儿拽了拽沐长风的衣服，明显他似乎有些怕他，毕竟他也是孩子嘛。“他是闻着血腥味来的，临安城内，哪里有人命哪里就有他！”
“猎犬呢？”
六儿缩了缩脖子。“是夜叉！”
沐长风目不转睛地盯着裘胜辉，他知这“旱地夜叉”的手段，但凡被他盯上的“猎物”，就很难再逃出升天。此时，渔夫兄弟将看到的一五一十向裘胜辉道了出来。那年长一点的说：“小……小人是附近村子里打鱼的。今早和兄弟来赶潮。远远看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我俩以为是流窜到此的江河盗贼，我兄弟便壮着胆子吼了一声干什么的。”
年少点的也说道：“对对对，我就对着那人吼了一声，谁知那人不等我俩靠近，就没影了。”
年长的又接着兄弟的话，指着女尸道：“然……然后……我们走近一看，就……就看到了死人……”裘胜辉仔细打量着兄弟俩，见二人忠厚老实的样子，谈吐举止也并不像在撒谎，便问道：“可曾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兄弟俩摇了摇头。随后那弟弟又补充道：“只看到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别的不曾看清。”
裘胜辉点了点头，一边吩咐着手下，一边却看向了沐长风。“他看过来了看过来了看过来了……”六儿嘴角抽动着，再次扯了扯沐长风的衣服。“看到了……”沐长风瞥了六儿一眼。殿前司说简单点，就等同于御前侍卫，一个御前侍卫害怕一个捕快？裘胜辉缓缓走到沐长风的面前，用充满敌意的目光俯视着他：“殿前司的人？”
呃——为什么说“俯视”呢？因为裘胜辉比沐长风高出了一个头！六儿见裘胜辉似乎对于他的老大不太礼貌，便赶忙补充并强调道：“是殿前司虞候！”
裘胜辉轻轻一笑。方才说了，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这会儿就是这样：“虞候？满大街都是虞候，敢问你是哪一位？”
其他衙役窃声发笑。可不是，前文也说了在宋代“虞候”是个不值钱的官职。就如同现代影视圈有句玩笑话，站在北京的高楼上，往下随便丢一块砖，都能砸中一个导演。为什么呢？因为在北京，大大小小的导演一抓一大把。沐长风面带微笑，并没有因为衙役们的窃笑而恼，只是淡淡地说：“殿前司虞候沐长风。”
“嗷~就是那个在追查少女失踪案的。”
裘胜辉又打量了沐长风一番。沐长风脸色微变，心中暗想：“这夜叉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听说你是个厉害角色呢！不过……这么久了，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裘胜辉语气冷淡，似嘲笑又似挑衅。是还没有，但我会继续努力的。”
沐长风坚定地回答道。裘胜辉不再说话，转身离去。六儿松了一口气，缩在沐长风身后，眼神敬畏地看着裘胜辉的背影：这位夜叉大人还真是不好惹呢！沐长风轻呼了一口气。有这位“旱地夜叉”在，自己想插手谢芷鸢的调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六儿看到沐长风目光犹豫，便小声问道：“大人，怎么办？”
沐长风没有回答六儿，他再次蹲下身去，注视着女尸良久。此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个人正默默地注视着沐长风等人，他神情有些许黯然，俊朗的面容下微微地蹙着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宫令。他握紧了手中那张花弄影处得来的纸笺，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人群中。是夜。临安府殓房。皓月当空，有薄云缓缓地飘过。南宫令一袭黑衣，乘着夜色，避开巡逻的衙役，悄悄地潜入殓房。殓房，就是现在的停尸间。只见几具尸体盖着白布安静地躺在板床上。南宫令摸索着，幸得有月光，他很快便找到了那具尸体。谢芷鸢，一天前，她还会呼吸，会说话，她还在为她的父亲据理力争。而现在，她除了跟别的尸体一样躺着，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