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温连连向后踉跄好几步,最终还是没控制好重心,一屁股坐在泥湾里。身后是公司跟来的考察队,前方是孤儿院看热闹的小屁孩,彼时的白裙子此时沾满黏腻的黄土。当着这么多人丢脸,季温恨得咬紧牙根,脸色沉如猪肝色。她从小被娇养长大,从未受过这种窝囊气,也是被激发出斗志,她不服输,站起身远远地挡在季善的车前。并转身咬牙切齿地招呼后面的考察队,“你们是死人吗?过来给我把这个贱人拦住!”
季善把外套一脱,撸起衬衫的袖子,利落地将披肩长发绾成一个发髻。目光灼灼,凌厉地操作着方向盘,冷眼睨着前方无理取闹的人,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发动得猝不及防,直直向季温开去。季温瞳眸锁紧,她脚下发软,呼吸也堵得慌。这么多人看着,她告诉自己别露怯,偏偏季善就是个疯子,根本没有减速。季善打起的车灯刺得季温脑里一片空白,动作早于思绪,等车子蹭过来时,她已然躲开。季善降下车窗,操纵方向盘,偏头讥诮地睨着季善,视线如冰冷的剑,不屑道,“别惹我,我真弄你,不唬你。别让你贱人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季温脸色白如纸,眼圈红透,恨到颤如筛糠,唇瓣抖着,“你、你等着!”
季善早已开车而去,浓浓的车烟喷在季温的身上。……季善车技了得,母亲去世后,她被季温母女设计赶出季家,为了生存,就跟顾之衡在地下场玩车。她开得又快又稳,很快,便带着小胖来到市中心医院。提前联系过医院,医院外有医生带着担架过来接。季善目睹小胖进入手术室,她才稍稍缓了口气。手术不会有什么危险,但预计这场手术怎么也要四五个小时,季善瞅了瞅外头昏黄的天,便给周景川发了条消息,告诉他她今晚不回去了。料想中,周景川没回消息。季善也累了,便没去纠缠他。手护在小腹上,她缓缓闭眼。直到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静谧,季善方睁眼。接通电话,周景川低哑的声音徐徐浅浅传入她耳畔,他问,“在医院?”
“嗯。”
入秋后,昼夜温差偏大。季善不抗冻,蜷着身子,缩在椅子上。很奇怪,听着周景川不急不缓的声音,她竟觉得有股暖流在身上流窜。她不自觉勾起嘴角,说出的话也带了点撒娇的软绵滋味,“你是不是想我了?”
“我在四楼,下来一趟。”
沉浸在蜜罐里,季善不过脑子,也不去想周景川怎么知道她在四楼以上的手术室,她软声答应,“遵命,长官。”
携笑下楼,虽然隔得远,但她精准地捕捉到周景川精瘦却宽厚的背影。捏手捏脚走过去,趁周景川不注意,季善跳在他的后背上,“是不是我不在家,周老师孤单寂寞了?”
“下来。”
周景川皱眉,声音泛凉。季善察觉出周景川不对劲,她轻咬下唇,乖巧地跳下来,晃着周景川的手,求饶,“我错了嘛,我以后老实点,你干嘛这么凶。”
周景川绷着脸,眉头锁得发紧,望着季善,看她依旧精得跟个狐狸似的,他胸口火气更盛,偏偏又发不出来。黛眉上挑,季善问,“怎么了?”
周景川没回,季善倒从隔壁病房听到那道熟悉的,很委屈的啼哭——她已经抢了温温的姻缘,还想怎样?我的温温不是人吗被她这么欺负?她必须道歉,我们要的不多,季善必须道歉!季善收敛笑容,轻呵一声,仰着头,白皙的天鹅颈在灯光的照射下纤细修长,她双手交握于腿侧,淡淡问,“周老师是想让我来道歉?”
周景川薄唇紧抿,一言未发,季善抢先,坚定道,“想都别想!”
音落,病房门被打开,顾敏泪眼婆娑,踉踉跄跄朝季善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