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杨景信推开窗户。 窗外的天空,因为峡谷的原因,呈现出一个半弧形。 厚重的铅云,一层压着一层向下坠落,低垂的云翼仿佛要盖住整个山谷。 料峭寒风吹拂,将杨景信的发丝撩动。 时间已经进入一月。 第一场雪终于要来了。 来嚎哭谷已经有一个月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粗略计算,也有七个多月。 这七个多月中的各种遭遇,却比穿越前的二十一年都光怪陆离,惊心动魄。 收起浮动的心思,杨景信披上遮风的斗篷,走出门去。 木府的仆从不多,不到十个。 不过杨景信因为一直宅在屋内,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后院的餐厅里。 所以只见到过一部分侍从,当他走到木府门口,门房内三名烤着火炉的侍从,立马跑了出来见礼,“见过方公子,不知道公子要去哪里?”
他们中只有一人见过杨景信,对这名长相俊美的公子印象深刻。 尤其是在邱高南刻意的传播下,这名一言不发的公子在嚎哭谷彻底有了名声,虽然不是好名声。 甚至有坊间传出外号:我在最后方公子。 意在嘲讽杨景信当日被邱高南逼迫之下,说出让其他人优先的话语。 “走吧,带我我随意转转。”
杨景信并不知道,他在坊间有这么一个外号流传。 眼看着马上就要下大雪了,他想要在下雪之前,将附近的环境熟悉熟悉。 一名仆从带路,杨景信行走在格局奇怪的街道内。 看到他的人,有的惊讶,有些露出恍然之色,还一些人相互看了一眼捂嘴偷笑。 但没有人敢出声。 杨景信即使再被邱高南逼迫羞辱,也是气感境的高手,嚎哭谷中有数的强者。 杨景信对于他们的表现有些奇怪,但也仅仅是奇怪,并不能让他思前想后,难以释怀。 他的经历和境界,已经让他有了一份强者之心。 带路的仆从脚步加快,这么多人视线打量,让他难以承受。 杨景信的外号,还有另一种深层的下流意味,实在不好听。 很快,就接近了直通嚎哭谷在的警戒哨。 杨景信被人拦下,直言前面微妙,请公子返回。 杨景信没有争辩,又走向其他方位,不出意外,都被外围的警戒哨劝返。 杨景信心中明亮,自己是个质子,活动区域受到限制,否则作为一个气感境的高手,外面危险与否,还需要几个武道炼体的人来给他说吗? 杨景信返回木府,当天晚饭的时候,木鸿给了他这一个月的养气丹和养气散。 同时告知,嚎哭谷的连续数月的风季马上就要到了,让他不要乱跑,小心危险。 杨景信称是。 他已经对驻地内部的环境,有了大概的印象,能够随时随地分辨方向。 有了丹药,杨景信继续开始自己的修炼大业。 很快一瓶十颗丹药和两副养气散,在九天的时间里,都被杨景信消耗掉。 得到的,是一百八十八缕的内息增加。 没有丹药,又要进入龟爬似的修炼进境中。 第一个月,杨景信暂时需要适应环境,也不太想引人瞩目,所以没有去找木鸿咨询丹药情况。 现在对谷内的情况有了了解, 实力又有了质的提升,也就不用再小心翼翼的生活。 嚎哭谷内,以军主汪尤的武道境界最为高强,是筑基境界的强者。 下来就是木鸿这位龙虎境的大高手。 再下面,就是气感境界的高手。 除去杨景信,还有六名。 这六名中,三名是军主汪尤的手下,朱剑正是其中一位,还有一位名叫许远航的,已经晋升气感境好几年,听说随时都可能成为龙虎境界的大高手。 还有一名是负责后勤的气感境,名叫任兰。 剩下的三名中,是邱高南和李元彬,以及木鸿的后辈子侄木俊。 杨景信自觉,这六个人中,除了没有见过的许远航,不知道具体实力。 其他人即使不敌,也有一战之力。 而且自己还有一个前首领儿子的身份,虽然有时候这个身份没什么用,甚至还给杨景信带来很多麻烦。 但有时候,这个身份又是一个虎皮,可以做很多事情。 所以他相信谷内的人,即使有人敢言语欺辱,却没有一个敢杀自己的。 除非他也活得不耐烦。 但杨景信扑了个空。 木俊正在他面前解释:“伯父听到身法武技的消息,昨天晚上已经出谷,不过伯父说过,最迟明天中午就能赶回来。”
“明天中午?”
杨景信口中轻轻重复,心中升起逃离的想法。 至于每月的免费丹药供应和身法武技? 蝇头小利,还不值得杨景信跟随卖命。 造反是杀头的买卖,他才不要和这些人一起送死。 如果今晚能逃掉,杨景信要逃出千里之外,去其他州生活。 最好是几十年前青衣军,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这样他才能安心。 心中考虑,杨景信面露可惜,“唉,我刚想让木老帮我再找些丹药,哪怕是花点钱。”
“哦,方公子需要丹药?”
面容和善的木俊笑道,“这很简单,走,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去购买。”
木俊在前面边走边说,“缺少丹药和药材,都可以找任兰军资官。 他负责我们青衣军东阳郡的所有后勤物资,非常受汪军主器重。”
很快,杨景信跟着木俊,走到位于军主府的后面,距离五十米左右的一处府邸。 门口的侍从认识木俊,一人前去通报,一人引路,很快就到了会客厅外。 会客厅中有声音传出,杨景信眉头微挑,声音的主人竟然是邱高南。 杨景信停下脚步,一旁的木俊听出声音的主人,看了过来。 杨景信只是略一思虑,就决定明天再来,无意义的口舌之争,他不想做。 “方大公子刚来,怎么就要走了?”
杨景信刚转身要离开,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杨景信充耳不闻,脚步不停。 木俊听到声音,还是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到杨景信平静如海面的神情,突然生出一种这个少年不简单的念头。 “我家大人在叫你,你听不到吗?没有教养的东西!”
又有一声陌生的高喝响起,言语粗鄙无礼。 杨景信平静的面孔漠然下来,一旁的木俊看到,心中突然滋生出细微却根深蒂固的恐惧。 杨景信停下身形,沉默了一下,转过身来。 一名二十七八岁的青衣青年,面色倨傲,跨出房门和门前的台阶,在杨景信十米外的位置,正高声呵斥。 “既然听到了,就过来见过我家大人!”
杨景信看了一眼木俊,后者心领神会,“这是邱高南的心腹,一年前已经是内壮三层的好手,应该快要晋升气感了。”
“原来是一条忠犬。”
杨景信双眸森然,冷着声音,“什么时候,一条狗也能对着人吠了?”
“方公子,我这手下不懂规矩,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你别往心里去。”
轻描淡写的声音响起。 邱高南踏出会客厅的门槛,居高临下俯视杨景信。 “不劳烦邱千夫长了,既然是狗,那就……” “咚!”
杨景信话音一顿,脚下用力,能够控制身体的第二意识,没有一一丝延迟,居中协调发力,庞大的力量在瞬间爆发。 脚下铺设的石砖炸裂,杨景信身体由至静转为至动,身形化为一道肉眼难追的残影,向着那名出言不逊的青衣男子冲去。 “你敢!”
邱高南一声暴喝,响彻数百米,身形冲去,要阻拦杨景信。 但杨景信的速度太快,十米的距离,杨景信全力爆发下,从出发到抓住男子,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秒的时间。 甚至空出的一只手,眨眼间出掌和邱高南对拼三记。 “嘭嘭嘭!”
三声闷响传出,杨景信和邱高南身形后退,杨景信退出五步,邱高南却只退了三步。 这一轮对拼,给人的直观感觉,是内息更为强横的邱高南占了上风。 但杨景信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就不好论断谁输谁赢。 杨景信此时左手中,捏着青衣男子的脖颈,犹如捏着一个小鸡仔,毫不费力。 “邱千夫长,你贵人事多,不一定有时间来管教手下,今天就有我来帮你,不必客气。”
杨景信话音刚落,将青衣男子提到身前,让邱高南刚要迈出的步伐停止。 青衣男子眼中是深深的恐惧,他已经是内壮三层,马上就要晋升气感。 现在却被一个自己怎么都瞧不起,即使是气感境界,也让他觉得是个窝囊废的少年,提在手里。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名少年会一再退缩,是因为他家大人是一名老牌气感。 而他,对于气感来说,就是当背景墙,来衬托气感强大的弱者。 这名少年的退缩,和邱高南一再的贬低,让他有种我也能行的错误。 反正大人就在身后,他有能耐我何? 但此时,一双仿佛铁钳的大手,牢牢的将他提在空中,死亡的恐惧攥着他的心脏,让他肢体发软。 “大人,救我,救我!”
青衣男子四肢无力的挣扎,口中发出哀求。 杨景信听得厌烦,右手摁住青衣男子的背部脊柱,连续三次狠狠按压,耳边传来青衣男子凄惨的呼喊,他的下半身不再挣扎,晃晃悠悠,似乎是提线木偶。 将手中的青衣男子扔下,杨景信冷冷看着邱高南:“既然是狗,那就乖乖趴着,要脊梁干什么!”
“你!”
邱高南勃然大怒,猛的抽出腰间长剑,你要试试我的剑,是否锋利吗?”
“锵”的一声,杨景信拔出宝剑,剑刃清冽,声色俱厉,“我剑也未尝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