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圈的时候,穆芊芊终于确认,这间地庄里,出她之外,没有第二个活着的生物。她颓丧地坐在原地,心中的绝望弥漫而起的时候,耳畔似乎传来一阵不甚分明的哭声。她瞬间惊醒站起,循着声音的方向摸索而去,在地庄侧厢房的家具后面,发现了一道隐蔽的暗门。废了些功夫寻到暗门的机关,穆芊芊沿着一道充斥着异味的小道一路向前,在一扇铁制大门前停下。断断续续的哭声是从门内传过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不知名的恶臭和隐隐的血腥味,像是屠宰场发出的腐烂味道,让人几欲作呕。穆芊芊努力深呼吸平复下自己的情绪,用力推开了那道沉重的铁门。饶是她已经努力做好了心理建设,却还是止不住地遍体生寒,毛骨悚然。阴暗破败的陋室里,有一道黑洞洞的走道,走道的两侧是许多由腐烂的木头拼凑而成的牢房,牢房里,是十多个披头散发,形销骨立的,紫衣女子。强行平复下浑身倒竖的寒毛,穆芊芊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抱着恭桶,打算一路摸索着找过去。路过第一间牢房,惨白着脸的中年女子,正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仿佛对周身的一切事物都没有任何反应。第二间牢房里关着的女子,似乎比第一位女子年轻一些,无声地抬眼看向她,眼底鲜红的血丝根根分明,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怨鬼。第三间,第四间,第五间......这间地牢里关着十多个不同年龄的紫衣女子,无一例外的消瘦,苍白。尖利的哭声,是从倒数第二间牢房里传出来的。“啊!啊!”
没有词语,不成语调,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泣音。像是破旧的风箱,在寒夜里断断续续地响出喑哑的悲鸣。发出声音的是一个满脸泪痕的圆脸少女,细看眉眼,和楚娇娇有七分相似。她的脸上,身上,遍布着或青或紫的淤伤,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看向穆芊芊,眼睛里涌出更多浑浊的泪水。“啊!啊!”
穆芊芊的心仿佛也随着这一声声不成调子的呼救越绞越紧,喉头一阵苦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最后一间牢房前,终于见到了小鸢。所幸她身上没有见到明显的伤痕,只是脸上有些脏污。小鸢靠在栏杆边,几乎不敢置信地朝这边看过来:“小......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危险,你快出......”小鸢的话音未落,铁门后面,传来一阵清晰可闻的,令人心惊肉跳的,脚步声。穆芊芊伸出一根手指,暗示她噤声。脚步声很停在了门口,“嘭”地一声,铁门被踹开了。“谁在里面?”
问话的是一个拿着刀的衙役头子。穆芊芊故意充耳不闻,也不发出任何声音,端着恭桶低着头,状若无事地朝门外走出去。“老大,是倒恭桶的那个聋子。”
又一个衙役答了话。衙役们没察觉异样,熟视无睹般和穆芊芊擦身而过。穆芊芊拼命抑制着宛如擂鼓的心跳,维持着稳定的步履,一步步埋向出口。“我很快回来,我这就找人来救你们。”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告诉自己,不能露馅,不能出岔子,不能惊动他们,冷静些,再冷静些......终于挨出地牢,穆芊芊靠在铁门后面,颤抖到几乎不敢呼吸。她强撑着让自己镇定下来,侧耳听地牢里传来的声音。“刘四王五这俩这孬货,自己管不住自己,还害得咱们哥几个跟着吃绝户,真晦气。”
“老大,咱们真的要把她们全部杀了烧干净吗?就不能留两个带回家吗?”
“蠢货,上面那位已经有所警觉了,再不毁尸灭迹,等豫王爷回来,查出些什么,咱们全得一起玩完,听懂了吗?”
“怎么杀呀,老大?我......我没杀过人......我不敢......”“你这孬种,不敢就快些把人拖出来,我来杀。”
“啪嗒”。是地窖牢房的门锁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怎么办?怎么办?穆芊芊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起来,双腿仿佛有千钧那样沉重。等她从这地道逃出去,找到救兵证明地下发生的一切,恐怕小鸢和这群女子的尸骨都要凉透了。地牢那么多带着长刀的衙役,而她孤身一人,手上唯一的利器是一把几乎毫无杀伤力的剪刀,根本不可能救下任何人。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改变这一切?小鸢痛苦的惨叫声,人体被拖行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在空旷的地窖里清晰地回响。来不及了!或许,还有最后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穆芊芊深吸一口气,用力踢开了地牢的大门。“砰”地一声巨响落下,地牢中数十道阴寒的目光,冷飕飕朝她扫过来,仿佛暗夜中露出凶光的野兽。“你怎么又回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面相凶恶的三角眼衙役。小鸢被他拽着头发,拖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又挣扎着转过脸,目眦欲裂地朝她猛烈摇头,用口型告诉她:“快走!小姐,快走!”
穆芊芊不理会她的暗示,抄起剪刀,一步步走回昏暗的地牢里,抬头望向狞笑着的衙役:“放了她们,否则我现在就出去向太守和豫王,告发你们。”
“你是装的?”
衙役们疑惑地看向穆芊芊,半晌,又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笑声,“就凭你?”
“只要今天我活着走出这里,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们肮脏的秘密昭告天下。”
穆芊芊平静地等他们笑完,仰头直视他们,“我赌你们不敢杀我,你们说呢?”
“哦豁,”为首的瘦子衙役上下打量她,颠了颠手里的长刀,阴恻恻道,“这小娘们忒大的口气,今日爷爷我就成全你,让你先下地。”
穆芊芊不理会他,握着手里的剪刀,猛然朝他的脸扎过去。有人把她一脚踹倒在地,手里唯一的武器滚落在地上,来不及反应,一把闪着冷光的大刀也直挺挺朝她砍过来,她却避也不避,努力睁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破空而来的刀锋。“拜托,求你了,出现吧。”
她在心中连声祈求道,“就让我赌这一次。”
士兵的刀刃离穆芊芊的身体还有一寸的时候,堪堪停住。救她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而是小鸢。她从满是尘土的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狠狠咬住了士兵的手臂。“臭娘们!我杀了你!”
被激怒的士兵青筋暴起,一刀砍到了小鸢背上,小鸢惨叫出声。穆芊芊的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生存危机检测机制没有生效?没办法主动召唤出顾琛,现在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