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看着乌朋坐电梯下楼,他知道他不会就这么走,但他也没办法阻止。想到乌朋刚才一脸认真的叮嘱他,张霖犹豫了几秒,还是打电话给上级,汇报了这个情况。
等来交班的同事到后,张霖才回了警局。之前发现赵笛的渔民李老头已经到了,他要回去问清楚情况。
下了楼的乌朋的确没走,他在下面等了一会,又坐电梯上了楼。
这次他打算去问一下给赵笛主治的医生,刚才从病房门口哪一眼,他已经看到那位医生的样子了。
到了赵笛住院的楼层,在楼道的拐弯角,贴着神经内科所有医生的介绍治疗,他一下认出给赵笛治疗的谭医生,然后抬脚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有两位医生,但却不见谭医生。
乌朋问旁边的医生:“你好,请问谭医生在吗?”
一位女医生开口说:“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病人家属,想过来问问情况。”
一位女医生起身到谭医生座位,说:“谭医生现在不在,你想问哪位病人的情况,我帮你查一下。”
“赵笛的。”
女医生神情有些防备:“你是赵笛家属?”
乌朋张口就来:“我是她表哥。”
听到是赵笛娘家那边的亲戚而不是赵笛丈夫那边的,女医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就把刚才赵笛公婆在医院闹的事说了出来。
“你一会跟你妹夫和他家人说说,这里是住院部,大呼小叫影响别人。”
“好的好的。”
乌朋连连点头。
女医生刚要给他查赵笛的病历情况,抬头就看到一位男医生走了进来。
“谭医生,这位是赵笛的家属,想要了解赵笛的情况。”
谭医生看着乌朋,脸色不太好:“你想了解什么情况?”
这医生刚才被赵笛丈夫一家揪着问医药费的事,他以为眼前的男人也是来问钱的事,所以态度有些冷淡。
乌朋满脸堆笑:“谭医生,我想问问我妹妹的身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看他一眼:“病人现在深度昏迷,类似植物人。”
乌朋表情一僵:“植物人?那还能醒过来吗?”
他没想到赵笛的情况这么严重。
医生边说边离乌朋远了些:“现在情况不乐观,能不能醒过来不好说。”
刚才他跟病患丈夫一家说完情况,对方上来就扯他,还说不治了,所以谭医生不得不防眼前的男人。
乌朋眉头紧锁:“医生,那她醒过来的几率有多大?醒来之后,还能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谭医生皱眉:“病患从入院之前就已经在临市的医院治疗过,一直没有苏醒。她的头部有一处外伤,这道伤在颅内形成了一些瘀血,之前的医院记录说这个病人在海水中浸泡时间过长,身体失温严重,这也加重了她颅内的伤病情况。”
说完谭医生指着赵笛的脑部片子告诉乌朋:“你看这里,位置再偏一点人就彻底丧失知觉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醒过来的几率是有的,但不大。至于她什么时候能醒,醒来还能不能记得之前的事,我现在根本没法回答你。”
乌朋眉头紧锁,医生让他去跟病患家属沟通,让对方赶紧把医药费先垫上,不然后续的治疗没法弄。
看乌朋没说话,医生又说:“我听说这位病患是受害者,虽然她恢复的几率不大,但总还是有希望的。要是嫌疑人那边找到了,可以尽快让对方赔付医药费,不然再拖下去,后面的救治希望就越来越小了。邻市医院也是因为没人给交医药费,所以也就只维持了病患的生命体征,没法继续开展治疗。”
“好的,谢谢谭医生。”
乌朋走出医生办公室,心情有些沉闷,如果赵笛没法醒过来,那贾文君的罪证还能洗清吗?
此时在警局办公室里,张霖看到眼前有些紧张无措的四五十岁的男人,旁边坐在他妻子,两人都是皮肤黝黑,手部粗糙,坐在椅子上很不自在,不停的摩挲着手掌。
当时他们救了那个女人,后来也把她送进了医院,但因为没钱给她交医药费,他们丢下人就走了,两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惹什么麻烦。
张霖和小夏进去,他先给两人都倒了杯水:“李富民和宋爱莲是吧,不要紧张,你就把你们当时看到的和经历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就行。”
夫妇俩对看一眼,李老头动动嘴巴,说话了:“我们是住在龟背岛附近的渔民,发现那个女人那天,我们本来是想要赶在暴风过后抓紧时间出海再捞一些大鱼的。”
张霖知道,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和之后,海面是异常平静的,这个时候低气压会让小鱼浮于水面,尤其是在暴风雨之后,很多的小鱼都被大浪打的晕头转向,而这个时候是大鱼追捕小鱼的时候,也是渔民们捕捞大鱼的最佳时间。
老李头继续说:“可那天说也奇怪,我们一路驾船都没有见到大鱼追捕小鱼时的翻白浪,我们出海的时候知道天不好,肯定还有第二场暴雨,没想到天气变化太快了,没等我们的船开回来,风暴就已经来了。我当时知道情况不好就开船回去了,但天黑加上侧风和暗涌,我家的渔船还是偏离了航道。”
李老头夫妇多年在海上漂泊,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但想起那次的还是心有余悸。当时的风卷着雨水和海水拍到船上,天空犹如一张巨大的黑幕,海面上的水汽凝聚成水幕,让在海上讨生活的他们心惊胆颤,他们一直在混暗中寻找方向,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们以为难逃一劫的时候,雾气朦胧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红点。
这红色的光线让老李头想到了水文站海水检测用的浮漂,这浮漂是下了锚的,浮漂下有粗壮的铁链,能死死的牵住随波晃动的浮漂,即便是再大的风浪也无法把浮漂给吹走和移动。
等他们看到这个浮漂的时候,浮漂已经离他们的船很近了,而且有了这个浮漂做参照物,老头也总算明白了自己现在船只所处的位置。
“当时我们的船在海浪里被风浪打偏,不停的朝着浮漂那边吹,我当时为了节省燃料,就关闭了引擎,进船舱里拿指南针。”
听老李头说到这里,张霖有些疑惑:“你们在海上用指南针?”
“那块海上经常收不到信号,手机和那些电子产品不好使,关键时刻还是指南针这些老物件能派上用场。我刚进去,就听我老伴说看到浮漂上有个东西,不知是人是鬼。我当时也怕啊,操起了鱼叉就去看了。”
张霖皱眉:“你是说赵笛当时是在浮漂上?”
“对啊,我们当时不知道那是个人,只隐约看到那来回摇摆的浮漂上竖直挂着一个白色的东西,随着浮漂在海面上时沉时浮。近了才看清是个人,当时我们以为是个死人,觉得不吉利,想着赶紧开船走,等回去再告诉海警。没想到那时候那女人竟然动了,她看到我们的船,我们没法见死不救,只能想办法把她救到了船上。”
张霖觉得不可思议:“她是一直抱着浮漂吗?”
老李头老婆插嘴说:“不是她抱着,她当时受伤都快死了,是她身上有个背带,浮漂上的铁链固定钩勾住了那个背带,她才没被浪给卷走。”
“背带你们带来了吗?”
张霖问。
女人赶紧打开包包,从里面拿出一条已经被割断的尼龙背带:“当时为了救她,我们只能割断她身上这条袋子。”
张霖拿起来仔细看,发现这是运动相机的背带。他推测当时的情况,当时赵笛胸前戴着这个背带,她被推下海后,可能在海里挣扎求生的时候,遇到了那个浮漂,而赵笛胸前曾经用来固定运动相机的背带恰巧被浮漂上的铁链固定钩挂上,正因为这背带,才让赵笛在那晚撑了这么长时间没沉下去,也算她命大,竟然还真碰到了一条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