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一个大人物同车随行,而且还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睛的美男。宽大的马车里,放置着一条软榻,精致的棋盘置于茶几上,两边的书架上,墨香扑人,各种赏玩之物一应俱全。脚下铺着一层雪狐的白色皮毛,车身是紫檀木所造,散发着一股紫檀木独有的清香。这里的设施,奢侈得令人心跳不匀。她不由地深吸了口气,小心地坐于炎莫行的右上角,左手撩了下裙边,目不斜视地避过那个半倚在软榻中懒散无比的人。马车向前行驶,车驾上的人动作敏捷,是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突然间,她的手臂被拉了过去,左臂宽大的袖子被那只手半扯开来,一阵凉飕飕的风,从车外忽地吹到上面,燕纯夕大吃一惊,气恼地瞪眼旁边的人,不知他想要干什么。“嘘,”炎莫行及时地阻止了她的惊叫,问道,“你这里是什么东西?”
燕纯夕低头一看,那团金色的印迹夺目刺眼,她嗫噜了一下,不自在的说道:“那是胎记。大人!”
羞怯地又道,“快放手!”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穿越来时就有了,当时只是一团白色的花印,可现在变成了一朵金花。为了安全,她醒来后不敢轻易告诉别人发生的变故。“好一朵金色的花!”
炎莫行瞄了她一眼,微眯着那团金色,毫不客气地把她的手臂再次拉向窗边,仿佛自从她的命被他捡回来后,就有了由他处置的权利。在阳光的轻晃下,那朵金花在手臂上闪闪发亮,像生长在皮肤里的活物一般。饶是炎莫行见多识广,游历于四大国的河川之间,也未见过这种现象。富贵大气又灵异的金花,竟然出现在一个女扮男装的小花奴身上。“这朵花,可有什么用?”
话刚出口,炎莫行纳闷了。胎记就是胎记,怎么问人有什么用。燕纯夕也不可能给他一个答案。燕纯夕也被吓坏了,忙紧拉上袖口,愣怔地说道:“庄主大人!别是把小夕看成怪物了?!”
“唔,小夕,这名字不错。”
炎莫行又说。他的眼中有了一丝淡笑,因话题突然转了方向,一时让燕纯夕有些哭笑不得。看来不能依常理看待这个庄主。不知说什么好,她便沉默不语。“炎莫行。我是赤炎山庄的庄主。”
炎莫行思忖了片刻说道,又从腰上取下那块白色的玉佩,递到燕纯夕的手里,“以后有什么事,可凭这个去天福钱庄找我。”
天福钱庄是赤炎山庄的一大产业,位于汩尔城东的一家大字号钱庄,同时也是他联络四方的一处暗桩。燕纯夕接过那块玉佩,手心一凉,但心口发热,真看不出这个妖孽美男还挺关心人的,或许,是他见惯了溜须拍马的媚俗之人,或对他总怀有企图的恶心小人,眼下在一个小不起眼的花奴身上,因尚能看到几分纯情,又好奇地见识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金色花团,便给了她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炎莫行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路上有些颠簸,经过几条云遮雾霭的绵长山路,往官道上行驶。燕纯夕早失去了方向感,即使让她再回山庄,也找不到路了。心中的忐忑不安又开始出现,直到看见前面的分叉路口,明白自己该下车了。炎莫行有事要去怡芳院找洛其宁,也不知洛小神医把二皇子的病治得如何。她怀揣着两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想着一块碧绿玉佩是洛公子所赠,另一块白色玉佩是身边这人给的,尽管他的神秘莫测,让她并不了解此人的想法,仅是单纯的救了她,炎莫行的形象便高大了起来。那日,季崇离和李飞扬的话还在耳边环绕,四大国的幕后人都在寻找跟花神福泽有关的花,上次她是在翠馨院被人突然打倒在地,这一次又在冰窖里莫名其妙地被人掳了去,下一次还不知会碰上什么怪事。这些人全是冲着同样的目的来的,可偏偏是她遇上了,仿佛她就是这些人前面挡路的石头,谁都想一脚把她踢开。幸好再回到王府里,身边还有一只寻她而来的紫貂儿美美,让她对这个异世抱有一丝温暖和希望的感觉。如不是这样,燕纯夕真不知道作为一个古代女人坚持活下去,还有什么别的意义。不管一千年前,她是不是花神座下的小花仙,现在是不是因历劫而下凡,通过这一次次的打击,还能活在这世上,由此,她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不过,呆在王府的日子只怕是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她曾是一个学术优异的大学生,家里有父母和三个哥哥一个姐姐,恩宠着她,盼望着她毕业后能找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现在想来她的亲人们一定很伤心,觉得她走得一定不甘心,那么,燕纯夕打定了主意要活得精彩一些,她不是穿越到这个时代来当小花奴的。至于,美美说她是神仙历劫下凡,更是让人侧目以待。燕纯夕目送着那辆紫檀木的马车缓缓离去,她毅然地掉头沿着护城河边行走,等转弯上了几条大街后,找到闹市中的那家秀衣坊,秀衣坊的门前人来人往,穿流不息。进了秀衣坊,她花了十个铜板,换了身小厮的衣服出来,才约微放松下来。在王府还得呆一些日子,她要看李盈盈到底作何打算,那张卖身契可捏着她的小命一条,这次,希望大小姐能看在夺魁的份上放她一马,不追究她失踪几日的过错。王府大门口的石狮子怒目地朝着前方,燕纯夕有些汗顔,在那一排排高耸的红墙里边,真的能飞出一只无辜的小鸽子吗?脑子里又映出一个人影来,那身飘逸的白袍,在马上搂着她飞出魔爪的轻盈自在,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那双犀利眼睛,让她不禁想到了先前对世子李飞扬的好奇心,自己竟然比世子先一步认识了神秘的庄主大人,心里的那份得意感又再次膨胀起来,多了一份超然的喜悦。她不曾是个追星族,可毕竟见识了这么美的公子,多少有些得意忘形吧!从偏门走入王府中,站在门口的小厮忙着传话到内院去,还没走进翠馨院,李盈盈就从屋里出来,眼巴巴地盯着失踪了几天的人,从翠馨院的拱门口款款而来,小花奴并不知道自己走路的姿势跟以往有些不同。眼睛尖着的人是喜儿,喜儿一撇嘴,说道:“小姐,这小花奴看起来神在在的,恐怕是在外面撞了鬼,三魂被抽走了两魂。”
“呸!小蹄子说的什么话。”
李盈盈用绣着鸳鸯戏水的手绢抹了抹额头,焦虑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来。只要人回来了,什么事都好说。不过王府有王府的规矩,燕纯夕得把自己失踪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了,说不好该怎么惩治她。燕纯夕看到院中的人都停下来,各种表情纷繁杂乱,眼中有怀疑,藐视或嘲弄的,大小姐眼里的那一丁点欣喜也是一闪而过,她真正要面对的还是李盈盈的盘问。“大小姐,小人本要回王府取东西,不慎被人在街上撞晕了头,一时想不起自己是谁,住在哪里,昨晚上终于清醒过来,这就回来了!请小姐恕罪!”
李盈盈听着这条理由有些牵强,可小花奴身上没有钱,屋里的包裹也不曾带走,想必不是要逃出王府去。花魁的大奖已经得到了,按照原来的承诺,小花奴呆在王府里将是一等的大花匠待遇。虽然她心里不曾相信过燕纯夕的表述,可一时又挑不出毛病来责罚人,想到今后还要留住这个人,大小姐于是说道:“人不见了几天,倒是让洛公子跟着急了一回,你别在这里哆里哆嗦了!快去收拾一下,我正要出发到尚品阁的拍卖会场,那盆玉白,可是头号花魁的种子,今天刚好是拍卖的第一天!”
燕纯夕一听,知道自己躲过了大小姐的惩罚,又听说玉白要拍卖出去,行动积极了一些。一边寻思着如何开口让李盈盈兑现那个口头承诺,一边又分析着其中的利弊,快步向工房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