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个人内心的想法，不是他们能轻易扭转过来。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也只能听之任之，最多是派人盯紧顾文昭以防不测。时至夜晚，顾文昭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叶牧帐篷之外。守卫通报了一声，叶牧急忙迎了出来。进去之后，顾文昭看着案桌旁一个皮肤微黑的小姑娘愣了一下。“这小女孩儿是？”
叶牧低声解释道：“之前晚辈派人去城西调查，这小女孩儿就是那片地方唯一的活人。”
“她的父母也被定边官员交给了叛军，晚辈见她无依无靠，就暂时让她待在这里。”
顾文昭脸上的笑容化作了深深的无奈，叹息了一声走到小女孩儿面前。许灼华正拿着一张纸，认认真真的临摹叶牧给她教的几个字。“小姑娘，你今天多大了？”
许灼华抬头，见到是一个眉目温和的老爷爷，叶牧也在一旁微笑，就大大方方的回应道：“我今年八岁了老爷爷。”
“八岁啊……”顾文昭又叹息了一声，又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灼华顿时笑了起来，满脸骄傲的道：“我叫许灼华，大哥哥给我起的名字。”
“许灼华……”顾文昭直起了身体，微笑看了看小女孩儿临摹的字。“不错，好名字。好好练字，以后灼华说不定也是咱们大魏的才女。”
许灼华顿时腼腆的笑了起来。见她描摹的认真，顾文昭对叶牧道：“走吧，咱们出去说。”
出了营房，两人漫步在军营之中。“小子，今天又耽误了半天行程，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叶牧摇了摇头：“半日而已，影响不大。”
“咱们今天的状态都不太好，休息一下也是正理。特别是顾老，您一定得多注意自己的情况啊。”
“等咱们到了冀州之后，许多繁杂之事还要您拿主意解决。您要是有个万一，晚辈在这里恐怕也将寸步难行。”
顾文昭点了点头：“老夫知道，会注意的。”
“物资如何，粮草器械是否准备妥当？”
叶牧点头解释了一番，顾文昭看起来松了一口气。“行了，晚上多休息一阵吧。咱们明日出发，看看这冀州到底烂到了什么地步。”
话音落下，他也不给叶牧多说话的机会，径直回了自己的帐篷。叶牧张了张嘴，只能无奈的摇头离开。顾文昭心里估计比谁都清楚他自己的问题，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好像并不愿意从这种偏激的状态中走出来。翌日。连绵数月的阴沉天气终于有了变化。大雪变成了细丝，天空隐约显现着太阳的轮廓。叶牧心情大好，一早就通知车队准备上路。吃过早饭后，车队排着长龙悠悠出了城南的大门。定边县的百姓没剩下多少，却都汇聚在了城南两旁的道路上注视着叶牧等人，为他们送行。看着两旁百姓们脸上生动的表情，叶牧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样活生生的“人”，看起来才舒服。出城之后，道路难行了不少。将士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厚厚的积雪之中跋涉，每一步都要耗费不少力气。好在定边县城的修养还是有很大的作用，车队的速度维持在六十里左右。及至深夜，叶牧拿出地图仔细的对比了一番，总算大致确定了他们现在的方位。帐中诸将齐至，叶牧皱着眉头点了点地图道：“现在我们距离冀州城，只有百里左右。”
“等到明日再前行一天，就会逼近到五十里处。”
“徐鸣？”
“属下在！”
叶牧沉声嘱咐道：“明日你将所有斥候全部撒出去，务必要探清我们前方三十里之内的情况。”
“如果本帅预料不错，叛军此时应该就盘踞在冀州城附近。”
“要是那个刺史有本事，能将叛军抵挡在城外，那咱们就能省下不少功夫。”
“如若不然……”叶牧顿了一下，才无奈的叹息道：“唉，要是叛军已经占领了冀州城，那咱们就得做好迂回的准备。”
“这天寒地冻之下，仅凭咱们这前百来号人，想要攻城根本不现实啊。”
帐中诸将默然无语，都对未来的前程担忧不已。要知道光是从定边县得到的消息判断，叛军已经集结了超过三万人手。尽管他们都是些没有什么军事素养的老百姓。但量变引起质变。被这种人海包围其中，哪怕叶牧手下的士卒再精锐也要饮恨当场。“镇云，你将队伍中的战马全都调集起来，组织出一支三百人的骑兵。”
“一旦情况不对，你就要负责率领这支骑兵作为尖刀，替我们撕开一条通路。”
“喏！”
寡言少语的刘镇云答应了一声，脸上依旧是那副木讷表情，仿佛这样艰难的任务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触动。安排好了这些事情之后，叶牧总结道：“反正不管冀州情况如何，咱们总该要继续往下走。”
“烦请诸位将军约束好营中士卒，一定要严明军纪！”
“此时此刻，半点儿大意都要不得。”
“如若有人敢顶风作案，本帅必当从严处置！”
“喏！”
众将齐声大营下来，军议就此结束。众人离开之后，顾文昭才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叶牧商量军务之事，他向来不会多说一句。哪怕是在帐中旁听，有所疑惑也只是私下里跟叶牧讨教一番。什么人干什么事，不该自己插嘴的绝不乱伸手，这就是顾文昭一直以来坚持的理念。也正因为这样，叶牧和他合作起来就非常舒心，不用担心那些狗屁倒灶的文武制衡之事。“顾老，晚辈的安排可有什么疏漏之处？”
叶牧虚心的请教了一句，想让顾文昭帮自己查缺补漏。顾问找摆了摆手道：“战场之事老妇不过是个门外汉，你问老夫算是问错人了。”
“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行。”
“不过，就是一点你需要注意。”
叶牧脸色马上严肃起来。“您讲。”
顾文昭想了一下，才组织着语言道：“你要知道，那些叛军绝大部分都是由百姓组成。虽然老夫知道接下来的话多少有些过分，但还是希望你心里能有个把握。”
“倘若真的发生了战斗，只要不是那种危难局面，还请你嘱咐军士们手下留情，能招降就尽量招降。”
“毕竟，他们也不过是求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