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楞了一下,脸色微变.他看着顾夜心不说话,顾夜心笑的越发娇嗔,不知是不是上了胭脂的缘故,肌肤上一层桃红色细细的光泽,容色如花.“怎么样,做不到吧.”她故意看轻了他,眼神中略有挑衅,李贺握着笔的手顿了顿,走上前来,在顾夜心面前坐了下来.他居然真准备给她画.顾夜心本是逗他的,这下便有些意外,还有一些欢喜,抿唇一笑,索性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李贺慢慢靠近,他凝神看了看顾夜心的容貌,略一思索,轻轻提起笔.这笔用的乃是狐狸毛,柔软顺滑,沾了红色的颜料,落在肌肤上微凉,却异常舒服.李贺并不停笔,虽动作略缓,但却一笔一划都连贯,顾夜心闭着眼睛没办法看见他画了些什么,心里有几分好奇,没想到李贺一个粗人,居然还会做这么文艺的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像是也没多久,李贺道一声”好了”,将笔轻轻放在了妆台上.顾夜心使劲闭了一下眼睛,慢慢张开,这才多久啊,这就好了?她疑惑看他一眼,转过头去看梳妆镜,镜子里的美人,额头上盛开了一朵火红的红莲,配上她桃红色的肌肤,真是相得益彰,无端娇艳三分.顾夜心眼眸里有笑意,回头看李贺,”不知李大人可否听过一句诗,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李贺一愣,没开口,顾夜心笑,”这个是我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说是前朝一个考生做给自己主考官的,用夫妻之间的情趣来借问主考官,自己有没有考上。我觉得,用在你身上,倒是应景.”她歪了头,笑眯眯看他,李贺被她的话弄糊涂了,面上三分潮热,禁不住站起来不自在道,”胡说八道.”顾夜心眨了眨眼睛,跟着他站了起来,”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那人家可以借夫妻的名头,我也可以借嘛,以诗歌应景比喻,不是常有的事,怎么,你想到哪里去了?”李贺猛地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后退一步,顾夜心靠他太近,他觉得自己有些缺氧.“说啊,你想到哪里去了,”顾夜心眼珠子一转,大声道,”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说咱们两个是….”话未说完,李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推靠在身后墙壁上.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顾夜心,不要胡说八道!”他低头看她，眼眸里有挣扎，顾夜心才不怕他，轻笑道，“那你倒是说,你想的是什么,我不过念了一句诗,你反应这样大?”她也不挣扎,任由他束缚她,只是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充满笑意,闪烁着无数的星光.李贺皱了皱眉,忽的放开了她,径自转身下了楼.顾夜心再下来的时候,大堂已经开始有客人了.李贺独自一人在桌前喝茶,霍值看他脸色有些不好,悄声问顾夜心,”你又把他怎么着了??”顾夜心咬了唇偷笑,没回答霍值的问题,走到了李贺身边坐下.“你今天来,有事?”李贺看起来像是已经恢复正常,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来递给顾夜心,顾夜心打开来一看,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这个是根据任东杰家的邻居,画出来的那位姑娘的画像,我查了,就是富贵春的棠宁姑娘.”还真是位青楼女子.顾夜心想起小江,问,”那你没查查小江?”李贺点点头,”我查了,这事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小江喜欢这棠宁,想给她赎身娶她,曾经问任东杰借过钱,但是任东杰没钱,就拒绝了他.有人看见任东杰和小江曾经起过争执.”顾夜心挑了挑眉,”然后呢?”李贺摇摇头,”小江抵死不认,也不承认他喜欢棠宁.”顾夜心想了想,道,”那你干脆拘捕他呀,他现在也算是嫌疑人,你把他带去大理寺问话,也合乎情理.”这倒是.李贺点点头,”那我叫苏同去办,”他收回棠宁的画像,看顾夜心一眼,”那我审小江,你来吗?”顾夜心眨了眨眼睛,忽的笑了,”我得去会会这位棠宁姑娘,小江你自己审吧.”李贺看她一眼,”我跟你一起去.”顾夜心皱了皱眉,”你去干嘛?你去了人家能说真话吗?”李贺道,”那不行,要么我跟你一起去,要么你就别去了,我绝不让你一个人去.”顾夜心恼怒的瞪他一眼,”李贺,你就不怕再惹我生气.”李贺没说话,但是目光坚定.两个人对视了半晌,还是顾夜心投降,”成了成了,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去好吧.”很快,夜幕就降临了.顾夜心穿了男装,一个俏生生的俊俏公子,李贺玉树临风,只是表情有些冷,未免吓着别人.白天,小江已经被李贺带去了大理寺.老板娘一听说他们要找棠宁,为难道,”今儿棠宁有些不舒服,怕是招待不了公子,要不,二位再看看其他姑娘,如何?”顾夜心想了想,随手取过一支笔一张纸,刷刷写下几笔,而后递给老板娘,”你把这个交给棠宁,我保证,她一定会见我们.”同纸张一起交给老板娘的,还有一锭银子.老板娘一见银子,便爽快应了,随手叫住身边的姑娘让她上去找棠宁.你还别说,那纸条还真管用,不多一会,棠宁身边的贴身丫鬟下来,朝着众人福福身,恭敬道,”姑娘有请二位公子.”顾夜心和李贺对视一眼,上了楼.白天顾夜心看的只是棠宁的画像,如今见了真人,棠宁长的娇小玲珑,眉眼脉脉含情,一看便是江南女子.顾夜心也没废话,待房间就剩下她们,直白道,”这位是大理寺的李大人,关于小江,我们有些问题要问姑娘.”棠宁脸一白,身子一软,跌坐了回去.“你们,问吧.”她有些有气无力,顾夜心想了想,道,”你可认识隔壁商行的任东杰?”棠宁点点头,”认识,他曾经借过银子给小江.”李贺和顾夜心一愣,”你说,任东杰借了银子给小江?”棠宁抬起头看二人一眼,想了想,下决心道,”二位前来,相比我和小江之间的关系,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么我今日便不瞒着二位了。我和小江,彼此两情相悦,我想攒够了钱早些出去和小江过日子,可是我手头钱不够,小江更是入不敷出,因此,我知道小江曾经找任东杰借过钱.”这就奇怪了,不是说没借吗?“那么有人说小江因为借钱的事情跟任东杰起过冲突,可有此事?”棠宁忙的摇摇头,”那是他们误会了.任东杰一开始是不打算借给小江的,再说他那个家庭情况,他也没有钱借.任东杰怕小江吃我的亏,因此劝小江要考虑清楚,小江这才跟任东杰起了冲突.”顾夜心点点头,“那最后怎么又借了呢？”
棠宁不解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过了两日，小江说任东杰借给他一百两银子，有了这一百两，我们很快就能攒够钱离开这里了。”
李贺和顾夜心吃一惊，“一百两？他哪来这么多钱？”
棠宁摇头道，“我和任东杰并没有说过话，一切都是小江说的，小江说他也曾怀疑任东杰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可是任东杰说商行掌柜的对他不错，预支了些工钱，再加上他自己的体己，也就够了。当时听了这事，我大为感动，我告诉小江等我们先赎了身，我们立即想办法还给人家，小江也说，没想到这任东杰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如此仗义。”
顾夜心有些不信。一百两耶，任东杰一个月月钱才多少？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棠宁一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二位大人，小江不可能杀害任东杰的，他对我们来说有恩义，小江怎么可能这么做呢。我是最知道小江的，他不是这等忘恩负义的人。”
顾夜心看着棠宁，眼神幽长。“你觉得这一百两，真如任东杰所说，是商行借给他的吗？”
棠宁犹豫了一下，不确定道，“我，我有些不信。那可是一百两。”
顾夜心看李贺一眼，道，“也就是说，任东杰和小江之间，不存在结怨的关系？”
“是的，而且小江极喜欢任东杰的为人，他不会杀人的！”
顾夜心道，“最后一个问题，在大理寺，小江为什么不承认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棠宁面色一红，道，“小江怕是这件事请叫老板娘知道他要替我赎身，恐怕从中作梗，所以才不说的。毕竟我和小江的关系，一直都瞒着别人的。”
出了富贵春，已是快要宵禁了。李贺送顾夜心回家，道，“你这一路上都不说话，在想什么？”
顾夜心叹口气，道“我在想啊，这一百两实在是太可疑了，我绝对不信是商行借给他的。”
这种话，也就偏偏小江这种简单的人罢了，商行老板再器重任东杰，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借这么多钱给他。除非，这钱另有别的来路。“明天你还是先查查这笔钱的来路，我觉得任东杰敢给小江借这么多钱，这说明他是信任小江的，说不定小江那里有别人不知道的讯息，你再问问小江，任东杰的人际关系往来还有哪些是众人不知道的。”
李贺点点头，“我明天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