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能够全无负担去相信的人。想起这事儿,墨北凰心里便不舒服。自己竟然输给了一条鱼,还是他找回来,送给她的。这事儿,跌份儿,跌面儿,他不高兴。于是,墨北凰迅速忘记了才发生过的不愉快,慢慢的坐起身来。一件薄衣,披在他肩头。两名下人低垂着头,目不斜视,眼不乱飘,规规矩矩的做好这一切后,退出门去,全程没有发半点惊扰的声音,更对一室的混乱视而不见。墨北凰拢了拢衣服,仍坐在那儿,侧了些身子,倚住床沿。一道黑影,宛若幽魂,滑闪而过,那是一个黑衣黑裙黑纱蒙面的女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以及眉心处的暗红色伤痕。乍一看,很像是一枚小小的闪电,烙在两眉中央。她跪在了墨北凰的身后,取出木梳,小心而仔细的帮助墨北凰打理长发。她梳理的很用心,手法轻柔,耐心的将滑如长丝的发梳整开来,再取出缎带系好。跟着起身,去端来漱口水,递了过去。墨北凰不接,她就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等待着,眉宇间没有半分不耐之色,连呼吸声都听不太清晰。不知过去了多久,墨北凰才接了水,倒入口中。女子立即端来盂,放在他面前接着。“流沙,昨晚,你在吗?”
银眸冷凝的扫向她,对上名为流沙的女子的双眸,眼中冷酷道无以形容的眸光闪现着令人不安的暗处。流沙虽然跟在墨北凰身边多年,从有记忆起,便作为影子,守护在她的主人身后,仍被这样冷酷无情的眼神惊到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回主子的话,昨晚流沙在,只是没像往常般近身伺候。”
现在不比从前,多了一位王妃,她得保持适度的距离,免得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这是一个影子,一个下人,一个属下应该有的本分。墨北凰移开了眼,又陷入沉思。可怜的流沙,一身冷汗,小腿发软,还得快些出去将干爽的衣物端进来,伺候主子更衣。原本这些事并非是属于影子的职责范围,但这里毕竟不是帝都,值得信任的近身下人大都不在,按照以往惯例,流沙会负责好一切饮食起居。之前在雨林时,凭空出现的树屋,以及树屋内所有生活用品,全都是她一个人搬过去的。她是个非常能干,且值得信任的人。等她把衣物取回,却见墨北凰已然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享用起了丰盛的早餐。“王妃呢?”
流沙冷静回道,“王妃去了梧桐阁。”
“人鱼出壳了?”
墨北凰嘴角勾勒出一丝淡淡的笑却丝毫找不到半点高兴。“尚未。”
流沙隐隐察觉到自家冷淡的不得了的主子今天的情绪变化似乎特别大,根据她多年与主子相处的经验,这绝对称不上是好兆头,因此话语愈发的少了,免得失言惹到主子不高兴。好一会的沉默。在流沙几乎石化成了一道廊柱,与整座大宅再次融合成一起,起伏波动全都跟随着周围的环境时,墨北凰的声音,悠悠传来,“流沙,我对她,不够好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流沙硬是听懂了,真不愧是比风雨雷电等级更高的影子护卫,除了武功好之外,脑筋非常灵活,能够全面应付主子的各种疑问。只是,知道该怎么答是一回事。要不要真的那么答又是一回事。这回轮到流沙安静着,不吭一声,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墨北凰的眼神,多了几分杀气。流沙默默的缩了缩脖,苦涩道,“主子先免了属下的罪过,属下才敢说实话。”
“哼。”
重重一声鼻音,某人相当不爽。流沙顿时揣摩明白了墨北凰的意思,忍着后脊背嗖嗖冒冷气的可怕感觉,悠悠道,“您对王妃,不好。”
唰……杀气陡然浓郁了三分,她几乎要怀疑,自己下一刻便要丢了命。被盛怒之下的主子一掌拍死,一剑戳死,或是干脆一脚踹死。那是一只脚踏进地狱鬼门,另一只脚留在人间的感觉,稍有不慎,她定会永堕地狱,不得超生。“说!”
齿缝中,挤出一个字。那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是一块求生的浮木。当然,能不能靠这点机会逃出生天,还得看她的话,能否让主人相信。这个是真心的难啊。她果然是太平日子过的顺了,便开始自找麻烦,试试寻个新办法作死看看。流沙不动声色的深深呼吸一口气。“主上对王妃动了心,这一点,流沙清楚,风雨雷电清楚,人鱼公主清楚,甚至连外围的侍卫都清楚,所以,尽管王妃来自北闻天,娘家并非势力显赫,天生灵根也被废了,各方面的条件都不足以匹配主上的高贵,属下等仍是立即接受了您的选择,视王妃为第二个主子。”
怎么办,才说了一半,身边的温度已然下降了好多。她清晰的感觉到了主上的怒火,以及攥紧了拳的五指。天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她就真的被发誓效忠的唯一主人一掌毙了。流沙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既然说了,那也得说完呐,谁叫她是主上的影子呢,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可主上有没有想过,属下等之所以那么迅速的接受这件事并做出了正确的反应,是因为属下等皆是从小追随在主上身侧,为主上而生,为主上而死,视主上为唯一的信念,对于主上所说的每句话,做出的每个决定,都会心甘情愿的听从,这种忠诚可以让属下等毫不犹豫去死,更别提仅仅是接受一位女主子了。”
“她是不是适合主上的最佳女子,这不是属下该去操心的事,每个人,心里非常明白,因此,也就不会生出一丁点排斥感。”
“但您忘记了王妃本人的心情,她与您原属陌生,相识之日尚短,信任感仍在建立当中,王妃是位心思细腻的女子,她有见解,有胆识,并非一般庸碌寻常的女子,您想要得到她的心,首先要做的,是让她能够信任您,就像我们那样毫不迟疑的信任您说的每句话,每个决定。”
“您有注意到吗?您似乎从来没有亲自对王妃说过未来的打算,您的身份,您身后的背景,王妃大概是在各种蛛丝马迹中拼凑起来的。”
“她这个王妃,始终是做的稀里糊涂,或许,在王妃心里,‘凰王妃’三个字,仅仅玩笑而已。”
“这种心情,绝难对您生出安全感。”
“女人,不管多强大,终究是逃不脱这三个字的,对于女人来说,安全感比好感,还要重要的多。”
一口气说完,口干舌燥,流沙晕乎乎的退回到廊柱之后,隐去了。言尽于此,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全都说了。能了解多少,愿意了解多少,还要看主上自己。她已尽到义务,再多言废话,那纯粹是自找苦吃。于是,流沙遁了,将安宁的空间留出来,给墨北凰思考。至于最终会怎样,全凭墨北凰的心情,无人可以干涉。另一边,梧桐阁内,叶沐歆坐在大椅上,脸上仍聚集着明显的怒色。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让负面心情控制住自己。身子上的各种爱痕,全都藏在了包裹的密不透风的衣物之下,唯有脖颈处隐隐露出的几块,泄露了昨夜曾经历了怎样的激情。最可恶的是,她全然不记得了。记忆停留在了温泉池水边,有刺客出现,后来她被墨北凰抱回了房内,强吻几下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