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午后的阳光和海风太令人舒惬,以至于身子一放松,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昏欲睡起来。夏初一揉着惺忪睡眼起身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景象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番天高海阔云淡风轻,而是日头不见,云绕雾缠,灰蒙蒙地一片。乍然看去,水面上萦绕着袅袅雾气,好像是某一处的蓬莱仙境一般。她刚冒出这个想法,就感觉耳根子有些发热,某个人凑到她耳边,笑道:“到了,小懒妞。”
“你才小懒妞,你全家小懒妞!”
夏初一眼睑一翻,很不客气地反驳了回去。不过大抵是她的言辞太缺乏攻击力,不仅没伤着人要害,反倒是把泷越给逗乐了:“我说娘子大人,什么时候你说话能够有你下手那般心狠手辣,估计你就天下无敌了。”
“哼,那是自然。”
夏初一吐了吐舌头,站起身来,身上的披风滑落在地,她看也没看,还故意地踩上两脚,像是要出口恶气似的。泷越目光落在那披风上,摇头轻叹:“这年头,做好事都没好报的。”
原本他还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家娘子感激地一吻呢,这下全泡汤了。抬步跟了过去,就见夏初一已经和司徒战天站在了一起,兴奋地指着四处问东问西。“都要到撞上了,船不用停吗?”
“这里有专门的通道供船只直通帝宫门口,不用停船。”
“这么方便!那不怕别人也从这里进去吗?”
“这里的防卫措施很齐全,不是什么船都能进去的。说起来很复杂,有时间我带你全部参观一遍。”
“好啊好啊!嗯?上面好热闹,不会是街道集市吧?”
“嗯,扶秋岛很大,和周围一千多个岛屿连成一片,大约有百来万人民生活在这里。”
夏初一又是惊讶了一番:“这么多人啊!那管理起来挺辛苦的啊。”
“这算什么,”旁边红绫嗤了一声,双手抱臂,似有些不屑地道,“虚空之海囊括像这样的一级岛屿三个、二级岛屿十六个,海边连大陆的城市二十六个,三等岛屿三百七十二个,四等岛屿到现在也没有统计出个具体来。”
夏初一依照以前的世界地图描绘出个大概,拢共起来,这虚空之海的海域面积,差不多是一个大洲了!乖乖,要管理这么大的地方,她家天天得有多辛苦啊?想到这里,她赶紧想着地从虚无芥子里面找出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材来,准备给他弄一个加强版的十全大补汤。因为开后门,所以不需要经过市区,便直接地到达了帝宫。当一缕阳光穿刺过来的时候,夏初一这才发现,日头仍旧高高悬在半空,照得地面有些发烫。夏初一这会儿站在船头转眼从地面上看向海岛外面,这才确定,那一片雾绝对地有问题。不禁模糊了时间,迷惑了路途,而且还有可能有一些细微的其他作用。不过那么大一座城市,若是没有一点防护措施,那才奇怪呢。夏初一收了心思,和司徒战天有说有笑地下了船。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就见一个委屈得跟小媳妇儿似的人儿,跟在她的后面,脚步虚浮,好像要昏了一般。这明明是那娇弱小姐玩的把戏,偏偏他走起路来风姿绰绰,竟丝毫不比任何女子差上一分。而且不仅勾女子魂,只怕是男儿的,也被他弄得失了神。夏初一突地发现,这男人就是一祸水,放出来就是来危害世界来了。她几步返了回去,拽着他的袖子,面上恶狠狠地,可音量却极是小声地道:“又欠收拾了!”
泷越闻言不禁没有害怕,反倒是眼睛一亮,有些热切地望着她:“今晚好不好?今晚为夫绝不反抗,娘子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夏初一听着这些话这些词,只觉得拆开来看,一个个都纯洁到无以复加,可是为什么连成一串然后从他嘴里出来之后,就中带有几分旖旎风光呢?她只觉得是自己想太多,浑身打了个冷颤之后,便再不多话。司徒战天看着他们两个的时候,也不说什么,默默地等着他们跟了上来,再继续往前走。只是旁边众人看向他俩的目光,却诸多复杂。然而夏初一和泷越这两人都是一样的臭脾气,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眼光过?兀自地走着自己的,还有闲情说一下人家的闲话。不过才行到一半,就见前面匆匆地来了一行人,司徒战天脚步一顿,那行人立马跪下,朝着他行了个礼。“参见王上。”
司徒战天一挥手,让他们起来:“宫里出什么事了?”
“回爷的话,闽姜夫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爷杀了正南殿下,这会儿正纠集着三公六卿,族中长老,在等着爷呢。”
“我们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闽姜夫人得知消息的速度,怎么会比我们更快?”
旁边红绫一脸错愕,忍不住就脱口而出。来报信的人看了眼红绫,面上的表情一愣:“那这事,是真的了?”
红绫涂着红色丹蔻的指甲绞了绞自己的衣角,咬牙道:“且不管是不是真,这里面肯定有诈。”
“那怎么办?如今已经有人去通报了,说爷已经在回宫的路上,大臣族长们随闽姜夫人就在宫门口等着爷呐。”
夏初一见几人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拉了拉泷越的衣袖,小声问道:“那个正南殿下,就是刚才天天干掉的那个?”
泷越懒洋洋地勾唇一笑:“是啊,就是这闽姜夫人的儿子。”
“那这事情的发展的确有问题啊,天天才杀了人,这头就已经在等着了,时间完全地对不上号啊。”
夏初一摩挲着下巴,垂眸想了想,突地皱起了眉:“所有的可能,抛开了最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可能,便是最后的可能。”
这句话绕来绕去,听得红绫有些微恼:“你一个外来人员,不懂这些事情,就不要乱来掺和。”
夏初一瞪了面前这身材火辣的红衣女子一眼,看向司徒战天:“天天,我知道怎么回事。”
这句话引来所有人回过头来看,夏初一懒得去看旁边女子难看的脸,大步走上前去,伸手拉过他的手。“这里人多眼杂,我不便说,写在你手上,有不明白的就问我。”
说着,一只手握住他的指尖,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的手上划了几划,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在……调情。司徒战天稍微地低下头,便能看见那挺翘的鼻梁,一个漂亮的弧度,从眉心一直滑落下来。那漂亮的眉毛有些直,带着女子飒爽的英气,偏生那长长的睫羽如扇,微微颤动间,调皮可爱得紧。再往下,是她黑色衣衫下面突出来的两道锁骨,女子的肩膀小巧圆润,一条弧线在胸前一个起伏,束缚住让人心跳加速的高峰。她的手指指腹温柔纤软,划在他手心上的时候,就好像是在细细地拨动他心中某根琴弦,不由自主地,便激荡了起来。霎时间,好像天地万物都没了物象,只剩下面前这抹影子,飘飘荡荡,在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天天,天天?你看懂没有?”
夏初一比划了两遍,见司徒战天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抿唇,顿时间疑惑不解,有些没搞懂他的情绪。司徒战天陡然回过神来,就见周围人都在看他。他不动声色地敛了差点外漏的情绪,虽然舍不得那只手,虽然十分地想将面前的女子占为己有,却还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藏在了袖中。“我知道了。”
淡淡地应了一句,他朝着蓝平一招手,附在他耳边,小声地交代了两句,旋即带着众人,朝着宫内走去。本来还准备叫青衣带了夏初一和泷越两人先去休息的,不过看着那两人的神态,只怕巴不得去看热闹。而且带去了还有一个好处,毕竟在这个特殊时期,没有什么地方,比他的身边更加安全。夏初一笑嘻嘻地凑到泷越的面前:“你说那个闽姜夫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明眼人都不会选择和司徒战天这种人作对的,因为最后一定会死得很惨。不过么,这世上像她这么有慧眼的,当初随手用红薯诓骗来一个一方霸主的,整个世间,大抵只有她一个了。泷越却是冷哼一声,不答她的话,只将目光有意识无意识地扫过夏初一的手,好像在无声地谴责着什么。夏初一看着这妖孽男傲娇的模样,也不说什么,只笑眯眯地将五指穿过他的手掌,紧紧地拽住,一切都在不言之中。泷越本来想生气,可是这会儿又实在地生不起气,只突地发了狠,一下子将夏初一整个人推在了墙上,直接地压了上,一下子攫住了她的粉嫩红唇。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所有人都愣了愣,毕竟在大家火急火燎地赶路途中,突然地来这么一遭,也有些太惹人注目了吧?所有急匆匆前行的步子一停,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两人的身上。偏偏泷越抬起手来,宽大的用银线勾边的袖袍一遮,将两人完全地挡住。而此时,他好像是要发泄出自己这一路被这小女子勾起的所有怒火,亲得又狠又重,在那温软上碾压磨蹭,直将自己磨得浑身燃起了一把火。“你等着,今晚我一定要吃了你!”
夏初一想伸手去推,可是双手都被那身子压住,她只要稍稍地一抬,似乎就能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她脸顿时一红,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亲得窒息了。“放开……唔……”从嘴角溢出的话语,就好像是最暧昧最诱人的低吟,听得夏初一自己都红了耳朵。眼见这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夏初一受不住了,直接把元宵放出来,丢在泷越的身上。元宵刚刚睡醒,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乍一看夏初一被欺负了,顿时就火了!它一火,就要喷火,直接冲着泷越,气势汹汹而来。泷越发觉不好的时候立马跳开,虽然发现及时,但是衣袖上还是燃起了一簇小火苗。他面色一寒,轻轻拂袖,那火立马灭掉,袖子上面没有一丝被烧过的痕迹。元宵一见是泷越,顿时胆颤了心惊了,赶紧地钻回口袋里睡觉去了。若是它能说话,一定会大喊一声——夏初一你陷害我!这个男人,是它能够得罪的么?不过此时此刻逃脱狼爪的夏初一,却叉着腰直想要笑出声来。泷越这会儿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个词语啊。人说“欲火焚身”,指得莫非就是这个?就在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泷越脸色黑不见底、众人面色各异之中,一行人又赶到了他们的面前,朝着司徒战天一拜。“参见王上。”
司徒战天眉眼微挑:“什么事?”
那来通报的中年男子准备起来回话,却被红绫瞪了一眼:“王上只让你回话,有让你起来吗?”
夏初一想着刚才那个来报信的男子,几乎不用司徒战天说就自个儿站起来了,和这个相比,很容易区分哪个是这边的啊。很明显,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就是那个闽姜夫人的人了。那中年男子倒是不和红绫呛声,继续跪着,不卑不亢地道:“回禀王上,夫人和各位长老大人们已经在殿前等着了,还请王上移驾海王殿。”
司徒战天冷笑一声,没有回他,直接从他身边跨了过去,大步朝着宫内走去。红绫看着那个中年男子,很想上前去踢一脚,却被青衣给拦住了。“一个狗仗人势的奴才,我还教训不得了?爷不想和人计较那么多,人家不知好歹地来逼爷。我要是爷,早就将他们全部都绑起来喂鲨鱼去了!”
“你还想不想跟着爷了?小心祸从口出。”
“哼。”
红绫一甩手,连忙地追上司徒战天。夏初一和泷越慢条斯理地走在后面,恰好见那中年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她抬脚一勾,脑袋却偏向泷越这边,很无辜地道:“天天家好穷哦,这地上铺的砖都不平。”
说话间,那刚刚准备爬起来的中年男子被夏初一漫不经意地一套,又一次跌了下去,整个人摔在地上。夏初一听着动静回了头,见着这副场景,捂着嘴好惊讶的样子:“哎呀,刚刚说砖不平就有人摔倒了,泷越你得看好我,免得我摔着了。”
泷越像是还在没从刚才的情绪之中走出来,冷眼瞥了瞥这会儿趴在地上的人,一句话也没说。夏初一却乐呵呵地,紧随着司徒战天的脚步赶紧地跟去,却没发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个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个反光的东西。她才刚刚走了两步,就感觉背后一阵风吹拂过来。连头都懒得回,她化开灵力罩,停也未停一分。那人看见夏初一好像没发现他,心里一喜,速度不禁加快了几分。路过泷越边上的时候,见那男子目光淡淡的,好像一点阻止他的意思都没有,他心里有些奇怪,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夏初一,立马将那些奇怪的情绪抛诸脑后。差一点了,只差一点了!他恶狠狠地将刀往前一送,却卡在半空之中,再不能进一步。那中年男子,心中一悸。夏初一慢条斯理地将头发捋来别在耳后,随即转过身来,二指按住那把小刀的刀背。只听清脆地一声“咔嚓”声,那把刀的刀尖,被她用两个指头就夹断了,拿在手里,闪烁的银光湛湛。“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就该知道,有些人是惹不得的哟。”
夏初一直到此刻,脸上都还笑眯眯的,只是手中的刀尖却被她扔了出去,在半空之中划了一个弧度之后,又反弹回了她的手里。只是飞出去时还干干净净的刀尖上,这会儿却被沾染上了一滴猩红的血。那中年男子捂住脖子,像是想要按住那个伤口一般,却止不住那血从那条缝中迸发出来。夏初一很少会用这么直接的手法要人性命,不过这不代表,她是软和的柿子,谁都能捏。就算是想捏,至少也得是泷越那种水平的么。泷越瞥眼看了那倒在血泊中的男子一样,语气淡淡地道:“手法太差。”
夏初一将那刀尖扔在地上,撇了撇嘴道:“是没你厉害。”
当初泷越用十五的一根毛一毛封喉,那种惊为天人的手法,她可还没掌握到家。泷越傲娇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臂,就要离开。夏初一却看着那一大滩的血液,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这里人来人往的,有个死人在这里不好吧?”
泷越似笑非笑地看她:“难不成这种问题你还解决不了?”
“开玩笑!”
夏初一咧开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冲着地上那似乎还瞪大眼睛的中年男子笑了笑,“老娘好人做到底,送人送到西,干脆替你把尸体一起收了啊。”
说着从虚无芥子之中翻找出了一个白瓶,在那尸体上一洒,就听着嗞嗞嗞嗞的声音不停地冒了出来。就在这一条通往宫中的巷子里,夏初一抖着白瓶的动作利落无比,好像这种事情做过无数次似的。眼瞅着夏初一他们没跟上,被派出来接应他们的红绫,恰恰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这个中年男子是闽姜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实力并不弱,且心肠歹毒,她都还估摸着夏初一会吃一点亏的。她到底是小瞧这个女子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居然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把闽姜夫人的亲信给弄死了?她想做好久的事情,就这么……这么轻易地被这个女人给做了?愣了之后,她顿时恼了,一个箭步冲到了夏初一的面前,怒吼出声:“你疯了是不是?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够乱来?你还嫌给爷添的麻烦不够多吗?你知道这周围有多少双眼睛不?”
夏初一将白瓶子一收,漫不经意地道:“这有什么。尸体都给处理得连渣都不剩了,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了他?而且,这周围有人看见了更好,出来指证我呀,我这里还有好多瓶化尸水呢,保证让你们死得分外销魂。”
周围那些隐藏着的人,通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红绫看着夏初一,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也行?夏初一微微挑眉:为什么不行?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人敢凶敢干坏事,是因为他们还没遇到比他们更坏更毒的人。夏初一很是客气地道——区区不才,愿担这个恶名。红绫完全地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个惊世骇俗的女子了。几人走到这巷子的尽头的时候,才发现司徒战天并没有先走,好像还在等着她。而且瞧着他那盯着她看了又看的表情,夏初一很是确定,他一定知道自己刚才干的事情了。不过这丫装疯卖傻在她身边的时候,没少见她干坏事,所以她完全不用再想着保全自己的形象了。而且就算她对天发誓,她是个好人,她是个斯文温柔的女人,问题是也没人相信啊。“走吧。”
一句话都没问,司徒战天让她走在他的右边,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完全地护住她。这回没有谁掉队,一行人赶到了海王殿,就见一堆人齐齐地汇聚海王殿,像是已经等待多时了。司徒战天连看也没看他们,径直地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本来将路挡住了的众人,见到他过来,立马被那强大的气场被分离开,自动地让出一条大路来。而夏初一他们,跟在他的后面,也大摇大摆地从中间走过。那些本来是来堵人的,结果一下子被镇压得低了一头,倒像是在这里刻意地迎接他们似的。夏初一眼睛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殿门口坐着的一个女子身上。女子看起来好像才三十多岁似的,很年轻,眉眼之间含着一丝媚意,也含着一丝凌厉,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甘于只做男人玩物的女子。她身上穿戴简洁却不失隆重,朱红的正装勾勒出婀娜有致的身躯,眉眼处被描上一点金黄,看起来庄重且气势十足。只是司徒战天往哪儿一站,她苦心酝酿的气势,就立马被那无形的压力给击得粉碎,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也开始有些微微地难看起来。有些人是天生的王者,那种气势,不是谁都可以学得出来的。司徒战天更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跨步进入殿中,直接朝着那黄金灿灿的宝座上走去。蓝平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地道:“各位长老大人,进殿说话!”
说着,立马跟着进去,就连随行的侍卫,都没看闽姜夫人一眼,也没跟她行礼。众人看着这幕顿时有些尴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直接后悔今天怎么没装病,偏偏被闽姜夫人拉着参与到和王上的斗争上来了。大家还没来得及考虑接下来怎么办,就见蓝平又走了出来,冲着众人道:“王上有令,今日若不敢进殿来的,以后都不用来了!”
能进海王殿的人,都是国之栋梁。无论撤换哪一个,都要牵扯出众多的问题来。不过这些大臣们可不敢因为这个就倚老卖老了,如今他们这个新一届的海龙王,可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若说他们今日全部不进去,他就有本事让他们全部都回家打渔去!刚刚还有一丝犹豫、夹在中间想要两头讨好的众人,立马识趣地确定了方向,赶紧地往殿中走了进去。闽姜夫人顿时急了,站起身来道:“李大人……张大人……三长老四长老……堂叔……”可是叫到谁,谁都是摇了摇头走了进去,她那堂叔走到她面前,轻声地道:“先别担心,一切照常。”
闽姜夫人这才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众人进去。是的,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众人进。这个海王殿,她没有资格进。呵,有没有资格还不是人定的?她总有一天,会光明正大地从这里面走进去的。本来早就可以了的,没想到,没想到司徒战天的命会那么大,消失了半年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害得她功亏一篑!可恨!如今,她定要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王总管怎么还没来?”
她心里莫名地涌出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来,伸手招来身边的侍卫,问道。按说司徒战天这个小狼崽都过来了,他也不应该耽搁啊。难不成被人……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顿时就笑了。不可能,这宫里宫外她安排了那么多人,又是大白天的,司徒战天若是真要处置了王总管,那不是送上把柄给她吗?那侍卫见到她的笑,额上冒了冷汗,胆颤心惊地道:“回夫人的话,王总管……王总管他,消失了。”
“消失了?”
闽姜夫人顿时回过头,凌厉地扫了那侍卫一眼。那侍卫一抹冷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顿时腿下一软,直接给跪下了。闽江夫人朝他倾了倾身子,紧张地问道:“消失了是什么意思?司徒战天对他动手了?”
“那倒没有,不过,是他旁边那个陌生女子动的手。”
“陌生女子……”闽姜夫人眯了眯眼,突地想到刚才那走过的一刹那,那抹冲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当时正忙着和司徒战天一较高低,没有注意太多,如今细细回忆,才发现那女子的神情,太是古怪。“不管,王总管不能白死,既然是他身边的人动了手,那本夫人就让他血债血偿!”
她瞬间打定的主意,让旁边的侍卫忍不住抖了抖。王总管跟了闽姜夫人那么多年,做了她那么久的左膀右臂,在他死后,这个女子没有为他伤心一分,反而立马想到利用他的死,来给敌人致命一击。她口口声声说王上杀弟,是这世间最恶毒的男人。却不想那个正南殿下,和她一样的嘴脸,恶毒得让人唾弃。“你……就是你,无论用什么方法,赶紧将王总管的尸体弄过来,千万不要让司徒战天那小狼崽的人给夺了去!”
听着闽姜夫人的话语,那侍卫将头匍匐得更低了:“夫人,王总管的尸体,已经被那女子毁掉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东西,王总管如今变成了一滩水,连骨头都没留下一块。”
“什么?”
闽姜夫人顿时愣了半晌,旋即秀眉一蹙,一脚将那侍卫给踢滚了开,“废物!本夫人要你们何用?!”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胆大包天!……海王殿中,诸位大臣行了礼之后,也将焦点对准了夏初一。“王上,祖上有训,海王殿不许女子进殿,如今王上刚刚继承大统,就要拿祖宗先列开刀吗?”
司徒战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严厉霸气的目光将下面的众人横扫一通,声音低沉地道:“对本王还有什么不满的,诸位尽管开口,说完了,本王一样样地算。”
他的目光如电如炬,慑得很多人脑袋缩了缩,本就是跟着起哄的,如今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了。不过倒是有几个活跃的,差不多都是刚刚在外面被闽姜夫人点到名字的,一个一个地站出来,将司徒战天有违天命有违礼法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什么杀俘虏了,什么裁决的几个官员判刑太重了,甚至什么星宿命理说他是煞星的都有。最后,重点是王兄杀弟和女子上堂,所有人集中了火力开始炮轰,像是要用这两顶高帽子,将司徒战天的气焰给压下几分。奈何司徒战天其人,天生王霸气势,听到众人能够写出好几本书的指责,愣是面不改色,威压不减。夏初一听着听着,反倒是笑了:“泷越,你说天天这老大当得也挺窝囊的啊,那么多人不满意他。”
泷越伸手揪了揪她的脸:“你不过才刚刚来,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他们还有那么多针对你的呢。”
夏初一笑眯眯地应着。对啊,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呢,杀那个中年男子不叫做坏事,那叫做,替——天——行——道!夏初一和泷越并没有站在百官之列,但是却是站在司徒战天的下方的。所以那说不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声音,恰好能够让那么一部分人听到。这会儿正在口滔滔不绝痛斥夏初一十八大罪状的官员闻言顿时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而后仓促地回到自己的原位置上去。司徒战天目光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冷声道:“说完了?”
下面一片鸦雀无声。他周身气焰大盛,语气威严地道:“那该本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