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澜清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闻言冷笑起来:“答应祖母的事,本宫从未忘记,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
苏瑶瑶现下却不肯信了,从前尚未出嫁时,虞澜清天未亮便和两个哥哥晨起习武,用过早膳,要和她一同上先生授业的课,到了下午,还有各种女工女红,插花品茶的课程,那时候她没时间,也没精力同魏离见上几面,说上几句话,苏瑶瑶还算是放心的。可如今…虞澜清做的这些事情想起来,她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是要嫁给魏离做正妻的?无谓他心里有的是谁。苏瑶瑶觉得背脊发凉又后怕,当年她先声夺人,叫虞澜清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她以为虞澜清是知道放弃的,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能隐忍十年不发,虞家人都是疯子么?“你同皇上说那样的话,嫔妾实在惶恐,祖母亡魂在天看着,皇后说句真话,是不是想把皇上抢回去?”
苏瑶瑶说话的功夫已经红了眼眶,她绷紧了身子,连身份规矩也顾不上许多了,“嫔妾与皇上相知相许多年,陈年旧事也已过多年,皇后想要翻出来查也是不可能查清楚的了,白白叫皇上更嫌弃,皇后何必呢?”
虞澜清看着她,这副狭隘心胸猜忌他人的嘴脸实在是难看。绣心方才同月颖一块出去,留下苏瑶瑶和虞澜清好独处说话,这会儿折回来伺候,正巧听见苏瑶瑶这句,气得快走两步到虞澜清身边,横眉立目的瞪着苏瑶瑶:“德妃娘娘说话可要讲良心,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本宫与皇后说话,何处有你说话的地方?”
苏瑶瑶冷眼扫过去,有些不悦。“奴婢自幼伺候皇后娘娘,也是看着德妃娘娘你怎么进的虞府,老夫人念着娘娘年幼没了双亲,格外偏疼着,护在心尖上,虞家上上下下也都真心实意的待娘娘好,奴婢却不知道世上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抢了我们娘娘的天配姻缘说是自己的,如今还有脸说自己惶恐,仗着老夫人来质问皇后娘娘,奴婢也想问一句,德妃娘娘早知今日惶恐,又何必当初呢?”
绣心护主心切,虞澜清这十年怎么过来的,她最清楚,如今心上人就在眼前,连说句爱慕的话,也错了么?如此霸道,凭什么?那是虞澜清的少年郎啊!苏瑶瑶被绣心一番话怼得面色铁青,愤然站起身来要呵斥,又被虞澜清开口打断:“本宫没有要与你抢什么。”
虞澜清的声音很冷,目光越过苏瑶瑶,仿佛又看见了旧时光景。那时候魏离还只是小王爷,她躲到南斋阁的假山石头里,等着他找到自己,盘算如何告知他自己姓甚名谁,小女儿的心思藏在心里,稍稍一想,都是羞涩的。但是虞澜清等来的,是外头乱糟糟的太监宫女跑动声,她从假山石头里出来,拽了个宫女仔细问,才知道是有人落水了。那会儿她还不晓得落水的人是魏离,宫里忙着抓人,祖母和父母亲的脸色都怪怪的,很快就有人出来顶了罪,被簇拥着到魏离房里探望宽慰的时候,虞澜清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瑶瑶就坐在魏离身边说话,她说她不该贪玩带了小王爷出去。她说幸好没有躲远及时救下了小王爷。她说本是只和小王爷玩笑约定一句被找到了就告知姓名,如今闹的人尽皆知,实在惶恐。苏瑶瑶那么可怜,瘦弱又水灵灵的模样,惹得魏离笑起来。虞澜清想上前去,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拽了魏离出去的人…是她啊。但她被母亲死死拽住,救了魏离的人是苏瑶瑶,无论如何,这是命,得认。直到回了家里,虞澜清才哭着同苏瑶瑶拉扯,说她撒谎。祖母满是愧疚的拉过虞澜清,祖母说,苏瑶瑶没了父母,没了靠山,如今是爱慕小王爷,才会生了糊涂念头铤而走险,可是她不一样,她是虞家嫡女,往后大好的姻缘要什么都有。为了保全,匆忙间胡乱塞了个小太监出去顶罪,误打误撞,正巧又在两位宫里娘娘不和的节骨眼,竟然给混过去了。祖母说:“你让让瑶瑶吧,救救瑶瑶吧,她是你妹妹啊。”
谎话一旦圆了,就要圆一辈子,否则就是欺君,要杀头的。被逼着磕头发誓的时候,虞澜清的泪就已经哭干了。这是命,母亲这么说,祖母这么说。她们都认命,虞澜清不认。所以七子夺嫡中,哪怕魏离的胜算尚不明朗,虞澜清依旧求着父亲义无反顾的支持了他。如今做了魏离的中宫皇后,哪怕他怨她烦她,虞澜清反而不急了。埋了十年想要当面说的一句话终于说出了口,虞澜清只觉得轻松。当年在先生座下受教的时候,先生便爱说“尽人事,听天命”。虞澜清自问,她已经拼尽了全力,才赶到了魏离的身边来,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再让她后退一步。强者自强的道理,十年前虞澜清就懂了,苏瑶瑶却至今也不明白。“本宫向皇上表明心迹,怎么了?”
虞澜清也站起身来,她本就在高位,如此一来,更显得威仪逼人,“德妃,本宫给了你十年的时间,你说你与皇上相知相许,那就拿出几分相知相许的信心做派来,别叫本宫瞧不起。”
“陈年旧事本宫已经淡忘了,也未曾想着要以此来做些什么。”
“本宫如今和皇上朝夕相处,真心几何,皇上迟早是会明白的,本宫不怕等,本宫十年都等过来了,再多十年又何妨呢?”
“只是,若是有朝一日,皇上自己觉出了不对劲,想起了什么往事来,到了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呢,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