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月也不好催人走,免得人家再跑一趟。一家四口难得又坐在一起,独独沈哲远是个例外,他尴尬的站在门口,遥遥的望着,假装自己是在监工。沈万强身上披着军大衣,齐慧正往他的洗脚盆里添热水,挤眉弄眼的,显然是在暗示他什么。烟草又烧了一大截,坐在桌子上扒拉一盘樱桃的沈娇娇也快坐不住,小声叫了句“爸”。沈万强总算是清了清嗓子,难得亲切的喊沈七月。“七月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家里没说啊。”
瞒着?沈七月嗤之以鼻,什么叫做瞒着?她对这个家难道还应该有坦白吗?“爸你具体说的是什么事,毕竟像我这样的赔钱货拖油瓶,记性不好也是应该的。”
沈七月不咸不淡的反唇相讥。“你呛你老子?!别忘了生你养你的是谁,我能生你我就能管你!你还得对你老子我感恩戴德!”
无能狂怒已经是沈万强最熟练的手段,他总想着用生养之恩来胁迫沈七月。沈七月也来气,自己从小到大,不知道被这些话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前世每每这个家让她倍感恶心的时候,沈万强从小到大磨嘴皮说的这些话就会不断折磨沈七月的良心。这一次,再也不会了。“到底是爸你生养我一场不容易,我是最感恩的,爸你说这话不就是让我为难吗。”
她并未发作,只是先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要看沈万强有什么嘴脸。沈万强很是满意,喝了一大口搪瓷杯里面的茶。“今天我都听你姐姐说了,我原谅你让顾家的人走进来,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装修啊我也不管你什么。”
这样无耻的话,几乎要将沈七月的怒火挑到极点。她紧紧攥着拳头,强压下怒火,不,不能和沈万强这样的人硬碰硬,这样恶心的人,应该得到真正触及痛处的惩罚。“谢谢爸,我一直都担心你生气呢,还好你疼我。”
沈万强丝毫没有听出沈七月声音里极为克制的隐忍。齐慧也没想到沈七月会这么乖顺,简单的头脑让她以为沈七月只是对沈万强的恐惧。“你要是有钱,还是交给家里帮你保管吧,你还是个没管家没出嫁的丫头,身上有钱容易被人惦记。”
看到沈七月这么温顺,沈万强那副大家长的架子一下子端了起来,命令式的跟沈七月说完,堂而皇之的伸出手,将索要钱的姿态写在脸上。沈娇娇目光里的渴望刺到了沈七月的眼睛。不难想象,沈娇娇还是在为了那五十块钱做打算,她自己一直找不到,才将这件事告诉沈万强,打算让沈万强把这笔钱从自己身上“搜”出来。要说谁最惦记这笔钱,不还是沈万强一家吗。“爸,毕竟我还得读大学呢,我自己留点学费剩下的钱都给你吧,再说了,这规矩不是一直都没有吗,姐姐都没做过,要从我身上开头吗。”
沈七月咬着牙,必须要弱化沈万强的防备,做戏得做全套。沈娇娇听到,连忙柔柔弱弱的开始说话。“我要是有一分钱,都是得交给家里面的,只可惜,我没有你那些挣钱的路子,也没有认识那些愿意帮你花大钱的人。”
阴阳怪气下,沈七月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距离沈万强沾染上赌博没两个月了。她瞄准的不是没有挣钱能力的沈娇娇,而是一直都将财政大权握在手里的齐慧。“我妈走得早,我当然也没人疼,不像姐姐你,爸就算是给家里立规矩,也有人疼你。”
沈七月的话轻飘飘的,但却扎在沈万强和齐慧的心上。自从两人结婚以后,家里面的大钱都让齐慧一手把握了,沈万强身上无非就是一个烟钱饭钱。对此沈万强早有不满,但齐慧在这方面把握得死死的,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是啊,孩子不懂事,有些大人也不懂事。”
沈万强指桑骂槐,表达自己对齐慧的不满。齐慧的脸都拧成了油抹布,她本是想着让沈七月那个小蹄子掏钱出来,但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娇娇的那份钱我一直都存着,再说了,家里有什么用度不是你想要就马上给你的。”
“是啊,既然什么用度都是我说了算,你还把钱抓得那么死做什么。”
趁着两人吵架,沈七月走到外面。谷仓已经被师傅们拾掇得焕然一新。顶棚上刚搭好的瓦片比新房的还要整齐气派,屋内还通上了瓦数大的的电灯,一打开跟白天似的。沈哲远的脸上满是欢喜,还要拽着沈七月往屋内走。“姐,顾晨哥这人也太好了,你救过他的命吧。”
沈七月走进屋内,才发现,这些师傅手脚麻利,竟然在屋内砌墙抹腻子,单做了一堵墙。两张干净的单人床床板都是实木的,床单子枕头套子也是干净的。只是......沈七月嘴角抽了抽,可算是知道前两天顾晨听到沈哲远和自己住的时候反应为什么那么大。好好的一个谷仓,硬是被他改成了两室房。沈哲远倒一点都没反应过来,坐在床上蹦了几下。“姐,顾晨哥也太细心了!”
确实细心,沈哲远在这家里住的时间也不会是一时半会,毕竟男女有别,分开住还好些。沈七月给施工的师傅们一人拿了瓶汽水,来回走了几趟厨房和谷仓,看得齐慧眼睛都直了。她也顾不得和沈万强争执,匆忙追出来看。见到之前破落户一样的谷仓竟然被整顿成了这气派的模样,齐慧的牙根都开始酸得痒痒的。“沈七月!你这个赔钱货彪子!谁准你把家里的汽水随便给人的!”
齐慧实在是找不到茬骂沈七月,竟是找了个荒谬的由头指着她吼。这一吼,不仅是沈七月,连一群没有离开的施工师傅也愣住了。谁家这么寒酸小家子气啊?施工师傅们没有被顾晨薄待,也都是眼明心亮的人,一看这家不仅是让姐弟俩住谷仓,连个汽水都这么小气,他们也纷纷将玻璃瓶子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