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笑离望着被打的乌羽,口角流血,浑身淤青,气若游丝的蜷缩在地上,任打任骂却不还手,纪红鸾轻声问道:“教主,咱们要不要去制止?”
孟笑离却一摆手,随后说道:“晚上叫乌羽到我房里来。”
纪红鸾答应一声,然后二人转身离开了。
夜间,孟笑离在床上假寐,直等到军师纪红鸾在门外禀报:“教主,乌羽已带到。”孟笑离便一翻身站了起来,穿好外衫,说道:“进来吧。”
纪红鸾便推门将乌羽让进屋内,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孟笑离见乌羽鼻青脸肿,浑身淤青,双手紧紧抓着衣襟,目光倔强,嘴唇紧紧的闭着,站在门口不肯进来,不由的好笑,便道:“你怎么弄成这样?”然后吩咐道:“过来坐。”
说罢当先在桌旁坐了。
乌羽方双足蹭着地,小步挪到桌旁,却并未坐下,而是抬手拜道:“教主唤弟子过来,不知有何吩咐?”孟笑离倒了一杯茶递向乌羽,笑道:“我问你怎么弄成这样?怎么不回答我?”
乌羽见孟笑离递过来的茶,受宠若惊,连忙接了,然后回答道:“是顾幽幽打的。”
说罢,也不饮茶。
孟笑离让乌羽坐在一旁,仔细看了看乌羽脸上的淤青,问道:“她为什么打你啊?”乌羽则端坐在椅子里,也不看向孟笑离,答道:“因为弟子将忘忧山种田的男奴给杀了。”
孟笑离不解,问乌羽道:“那男奴又怎么得罪你了?”
乌羽便理直气壮道:“那男奴与咱们门下的一个女弟子私通,被我撞见了,女弟子被我打了,男奴被我杀了。”
孟笑离便好奇的看向乌羽,又问道:“那你觉得是你对,还是顾幽幽对?”
乌羽则道:“教主要杀了我便杀,我乌羽绝无怨言。”
孟笑离便笑问:“你在我这里,就不想告顾幽幽一状?”
乌羽低着头,嗫喏道:“教主,您会管吗?”
孟笑离听如此问,大为错愕,追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乌羽握着拳头,回答道:“那顾幽幽是您面前的红人,便是说一不二,我们这些无名弟子受了什么委屈,当然要往肚子里咽,否则我出了这个门,就会换来更大的报复。”
一听此话,孟笑离不禁纵声大笑起来,摇了摇头发问道:“谁说她顾幽幽是我面前的红人?”
“都这么传的,”乌羽鼓着嘴埋怨道:“她犯了错不但没受到惩罚,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左护法,有了几分权利,便更加的变本加厉,不拿我们当人。”
孟笑离则认真的看向乌羽,解释道:“那是因为她确实有些别人没有的能力,她有能力不代表我喜欢她,反过来说,如果你有这个能力,便可以取代她。”
乌羽则未听出孟笑离话中的隐意,依旧抱怨道:“如果一个人有能力,是不是不分人品的好坏而任用,哪怕怨声载道?”
孟笑离耐着性子回答道:“有一天你站在了我的角度,便会明白,这样一个人尽管她被人人讨厌,对我来说好用极了,便是留下她的理由,这些弟子中有比她更野蛮的人,武力确实是个最有效的管理方式。她的存在于我有益,使我不用烦心很多小事,不过一旦出现问题,我可以很明确的找到她,并解决问题,至于她对下面的人什么态度,对我来说都无伤大雅。”
乌羽不能理解,仍低着头沮丧道:“所以就要牺牲我们这些老实怯懦的人。”
孟笑离饮了一口安眠茶,浅笑道:“你为什么怯懦啊?”
乌羽低头看着地面,回答道:“在青楼时,顾幽幽就处处针对我,各种的陷害我欺辱我,她们人多,我的反抗只会换来更大的打击,我确实不敢反抗,只能任打任骂,然后偷偷跑到角落去哭,因为没人可以帮我,在青楼时认识的那个书生,说爱我永生永世,他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我每天都盼着他能救我脱离苦海,可当我变成自由之身,他却嫌弃我的出身不肯娶我,我的世界什么都没了,除了加入红衣教,我别无选择。入了红衣教就意味着,我仍然要面对顾幽幽,她的性格总是会吸引很多追随者,受欺负的还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会了武功之后,我也想杀人,杀那些抛弃女人的负心汉,杀那些趾高气扬的贱女人,杀人真的很痛快,可以排解我心中的怨念。”
孟笑离同情的望着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从桌旁挪过一个小瓷瓶,安慰道:“这是创伤药,你回去日日涂抹,瘀伤会好得快。”
乌羽接了药瓶谢过孟笑离,孟笑离继续宽慰道:“如果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了你,那就要学会自己强大,但在此之前,当你渺小到无力反抗,总得有人站出来辅助你成长。”
乌羽不解其意,抬起头望向孟笑离,孟笑离真诚的回视着乌羽,轻声道:“我给你的队伍,是给你的勇气,不是要你带着她们一起懦弱的,你放心大胆的做事,这里是公平的竞技场,谁也没比谁多些特权。你要专心致志的学习武功,自身的能力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顾幽幽能坐的位置,你为什么不能坐呢?”
听了孟笑离的一番话,乌羽似乎理解了一任教主,对待弟子的取舍,当下恍然大悟,起身拱手拜道:“谢教主明示,弟子日后必定加倍练功,不辜负教主的期望。”
孟笑离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回去休息吧。”
乌羽终于抬起头冲孟笑离笑了笑,然后退身离开。
孟笑离便要起身,打算回床上休息,刚走几步,突觉周身疼痛,一把扶住床角,虚汗便从额头渗出,孟笑离自语道:“时辰到了。”然后迅速盘膝坐到床上,运功压制,原来练功走火入魔的孟笑离,邪气未全部清除,又因创立教派不断的杀伐,邪气渐盛,虽内功猛增,同时也正在承受走火入魔之后的反噬,但凡用到内力,当晚子时必会奇经八脉不定点游走,锥刺般剧痛。
走火入魔致使孟笑离营卫之气被打乱,每次运用内功便会气血逆流,孟笑离又从错乱的《独孤九字诀》中发现,师父的武功招式的精髓,便是随机应变,率性而为,怎么流畅怎么运用,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将《独孤九字诀》反过来练,便是更加出其不意,对手很难预判。 但正如同师父生前所说,走火入魔会使人武功短时间内突飞猛进,但是要遭到短寿的反噬,师父独孤老大已为了她而离世,而孟笑离虽因年纪尚轻,一时半刻不会暴毙,却不能不使用内功护身,而每次使用内力后,子时的剧痛折磨,足足半个时辰方能好转,这种痛苦对孟笑离来说,就是一分一秒,都好似整个人生般漫长,可一旦好转,便如正常人一般,恢复如初。 且说乌羽与孟笑离夜间一叙,豁然开朗,每天便不顾其他加倍练功,只要一有空便一个人在一旁苦练武学。 顾幽幽见乌羽一反常态,对乌羽有了几分忌惮,双方有时候在暗处私斗,尽管乌羽总是受伤,但她找到了反抗的乐趣,她不再惧怕受伤,疼痛算得了什么,她要打回去,一巴掌也是打,一拳头也是打,因为她心中知道教主是个明断是非的人,反抗的人会得到维护。 顾幽幽担心事情闹大了会捅娄子,万一告到孟笑离那里,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孟笑离手里捏着她的命,顾幽幽在乌羽那里讨不到什么好处,得到反抗的欺压开始变得无趣,便渐渐收敛了对乌羽的欺辱,往后便几乎不肯再对乌羽找茬生事,讨她这个晦气了。 孟笑离甚是欣慰,然而刚过了几天安心日子,便有弟子来报:“教主,顾幽幽与樊奴,两伙人在极乐山打起来了。”孟笑离眉头紧皱,转头问军师纪红鸾:“这樊奴不是咱们从人贩子手中救的女奴吗?来红衣教以来,一直安分守己,怎么会跟顾幽幽打起来?”
纪红鸾则道:“回教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幽幽有自己的女妓为党,樊奴便有女奴隶出身的人为党,近日咱们库银被盗,以雷二娘为首的山匪一党,便声称看见是女奴们偷的,估计是顾幽幽带人去责问女奴,樊奴气不过,为女奴们申辩,两伙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孟笑离将手中的扇子一丢,气道:“叫她们统统给我过来。”
命罢,快步到逍遥殿内坐等。
半晌,叽叽喳喳咒骂声远远响起,一直到了逍遥殿外方住,女弟子上来禀告:“教主,她们人已到齐。”“叫她们都给我滚进来。”
孟笑离气呼呼的端坐在宝座上。女弟子见孟笑离怒火中烧,不敢有差池,连忙颤声回道:“是,教主。”
随即顾幽幽带着一伙人,樊奴带着一伙人,每个都理直气壮的走进来,到得殿内,向孟笑离拱手拜道:“参见教主。”
孟笑离便怒问:“樊奴,你不好好看守金库,跑极乐山做什么,库银为何会丢?”
樊奴举手拜道:“教主,弟子近日翻阅账簿,发现很多银钱数量根本对不上,里里外外差着几百两流失,弟子便到处查问,在弟子正焦头烂额的时候,顾护法便跑来极乐山找弟子理论,非说是我们偷拿了库银,并且贼喊捉贼,她无凭无据还毒打守库的女奴。”
顾幽幽便抢话道:“什么无凭无据,雷二娘几个人亲眼所见,你们夜里偷偷运输,还死不承认,我找你理论理论还不行吗?”
樊奴带着哭腔回道:“理论便理论,为何动手打人?”
顾幽幽便高声道:“是你们辱骂我在先······”
“行了,都给我闭嘴!”孟笑离不想再听下去,然后又命道:“来人,将雷二娘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