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尉家小院通向花园的小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即便露出穿着单薄春衫的陈娇。 蜀地虽说气候相对比较温暖,但是二月底的清晨,花园里一阵春风吹过,带来初春的料峭。 陈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举目看向花园,寻找心里那个身影,看到的却只有一个无情的背影。 陈娇抿了抿嘴,一时便站在小院门前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听到小院门响的张氏匆匆而来,一把拉着陈娇便回了小院,嘴里带着关切带着些许埋怨道:“这大清早的,穿这么点衣裳,要是受了风寒如何得了?”
张氏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掩上小门,话里除了对陈娇的关心,只字没有提及陈娇的小心思,不过陈娇还是从张氏的眼神中感觉出张氏意有所指,不由便涨红了脸甚至连眼圈都微微有些泛红了。 站在小院子里伸胳臂踢脚活动手脚的陈县尉看了眼自家婆娘和小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自家小妹的心思,看着陈娇被张氏说得红了眼圈,便睨了张氏一眼,这一眼带着些许责备,让张氏的心里微微有些气恼,却也没有多言。 她知道陈娇那点小心思最好还是不要直接喊破,更不能由她来戳破这层窗户纸,不过她会继续防着陈娇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当然也会抓紧给陈娇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见张氏淡淡一笑,转身便进了厨房忙活去了,陈县尉便皱着眉看着陈娇道:“你大嫂是关心你才会说你!以后多穿件衣裳莫因为爱俏冻着自己。对了,一早也别去花园里逛,都是些男人在那里练武,你个姑娘家不合适!”
陈县尉这话一出,原本便觉得有些委屈的陈娇,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身子一扭便回了自己的屋。 听着陈娇屋里隐隐约约的哭声,陈县尉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往陈娇那屋走了两步便又止住了脚步。 陈娇毕竟大了,就算他是陈娇的大兄,这样进去与理不合。 正当陈县尉站在陈娇屋前左右为难的时候,听到陈娇哭声的张氏从厨房露了张脸出来。 陈县尉像是看到了大救星,连忙示意张氏进屋看看陈娇的情况。 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撩起身上的围裙擦着手一边往陈娇的屋里去,嘴里不知嘟哝着什么从陈县尉身边擦肩而过。 陈娇扑倒在床上,一张小脸埋在被子里,肩膀一抖一抖嘤嘤而泣,张氏又叹了口气在陈娇的床沿坐下。 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陈娇从被子里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了张氏一眼,便埋头继续嘤嘤哭泣。 陈娇虽说只抬头看了张氏一眼,她那张涕泪纵横的脸却让张氏再次叹了口气。 小姑娘爱俏,来了南竹不久便光了身上仅有了点银子买了胭脂水粉,平日里倒是不常用,今日却是用了的。 陈娇身上的银子不多,买的胭脂水粉品质自然不可能有多么高雅。 因为哭泣,现在陈娇的这张脸还真有些不能看了。 刚才将陈娇拉回院子的时候,因为身处空旷地倒也没觉得陈娇身上的脂粉味有多么刺激,这会儿身处小屋,屋里本就有的劣持脂粉味再加上陈娇身上的脂粉味,刺得张氏鼻子一酸便打了个喷嚏。 听到张氏的喷嚏声,陈娇的哭声有片刻的停滞,随即哭声便又大了几分。 陈娇已经在绣坊上了一段时间的工,已经能从春草身上的脂粉味分辨出脂粉的优劣,自是知道自己买的脂粉远不能与春草用脂粉相提并论。 今日一早发生的事,本就让陈娇心里生出了无数委屈,张氏的这一声喷嚏便像是打开了原本只是微微有些漏水的水闸。 随着屋里陈娇越发大的哭声,屋外便有陈大林着急的声音传来:“孩他娘,小妹到底怎么了嘛!”
张氏不由微恼,目光对着屋外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便收回目光皱眉不悦地瞪着陈娇的后背重重地咬了咬后牙槽,开口时却缓了声音:“小妹啊,你到底委屈啥子嘛。今日你大哥也好,大嫂也好,说你的那几句不过是因为关心你,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拿你大哥让你少去花园来说吧,那也是担心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影响小妹的闺誉。”
陈娇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若不是听到叶深的声音,今日她也不会急匆匆地涂脂抹粉往花园里去。 她甚至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心思不对,可是她就是想看叶深一眼,也希望叶深能看她一眼。 只是她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不但没让叶深看到她,她也只看到了叶深一个背影。 挖空心思只为在心悦的人面前露上一面,结果却大失所望,原本陈娇心里就委屈得不行,却还要受到大嫂大哥接二连三的责备。 她也知道大哥也好大嫂也罢,所有的责备都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 刚才面对陈大林时,有那么一瞬间,陈娇很想直接喊出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点心思,可她知道,若是她敢喊出来,也许下一步便是被大哥随便找个人远远地将自己嫁了,那样的话便连偷偷看叶深背影的机会都没有了! 陈大林是心疼爱护陈娇的,可陈娇心里明白,若是涉及到陈大林的前程,那些关心和爱护也许便不值一提了。 陈娇的心里千回百转,想到若是因为影响陈大林前程会给自己带来的下场时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对叶深的心思瞬间便淡了许多,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好了,快起来去擦把脸,莫让燕儿看到了。还有那些伤皮肤的脂粉以后不要再用,待铺子里分了红,大嫂给你买最好的脂粉!”
张氏伸手拍了拍陈娇,站起身来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再不赶紧从屋里出去,张氏觉得自己都要被这屋里的脂粉味给熏昏过去了! 见张氏出来,陈大林皱着眉看着张氏道:“小妹到底啷个回事?刚才我也没说她啥子嘛!”
张氏伸手替陈大林整了整被晨风吹乱的头发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妹只是想岔了,觉得有些委屈罢了,没事的,夫君赶紧去洗洗,马上可以吃饭了。”
“有啥子可委屈的嘛,我说的又没错!”
陈大林扫了眼陈娇那屋,颇有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转向便洗漱去了。 张氏叹了口气,匆匆进了厨房,将一家人的早饭端上桌,又匆匆去正屋照顾儿女。 不久张氏便牵着一双穿戴整齐的儿女在桌子前坐下,又忙着给儿女净脸净手,待她终于忙完端起饭碗,陈大林和陈娇已经吃完准备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