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上竟沾染了血迹!
被打的人哪里肯吃亏,指着慕容冲的鼻子道:“你是甚么人,多管闲事!”慕容冲慢慢回过身来,黄昏之下的湖畔,丝丝凉风吹拂,牵扯着慕容冲的衣摆,仿若谪仙一般。 “你……?!”
诸人皆吃了一惊:“慕容冲?!”
慕容冲淡淡的道:“你们背地里对我口吐狂言,这不算多管闲事罢?”
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人道:“不要怕了这个燕人,他不过一个人,你们看看,这慕容冲细胳膊细腿儿的,根本翻不出天去!”
“正是!他只一个人,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他不成?”
“一个小白脸儿而已!”
杨安跌倒在地上,寻声看过来,便见一个比自己年纪还轻的少年站在湖边,似是因着慕容冲年纪尚且,且生得五官逸美,一点子也不虬髯,因此那些男子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 “哈哈哈你们看!原真是个小白脸儿!怪不得人主见到他们姊弟俩第一面,便要将他们统统收入后宫呢!换做是我,也要心动不是么?”
“就是啊,长得还真不赖!”
“如今人主顽腻了,要不然……咱们也顽顽?我这心都痒了!”
几个男子显然喝醉了酒,借着酒气,嘴里讲着荤话,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便要去推搡慕容冲…… 此时此刻,燕饮之上。 王猛谆谆劝谏,道:“人主,燕人刚刚灭国,他们心里充满了仇恨,又如何会真真儿的效忠人主呢?这些燕人,都是野狼,如今慕容公子还年幼,并不显得如何,等他稍微长大一些……无异于养虎为患。不是老臣多嘴,何止是慕容公子,便是连……” 他说着,抬目看了一眼远处的慕容评与慕容垂叔侄俩,道:“便是慕容议郎,还有慕容大将军,人主也断不可相信。”
慕容评也就罢了,他乃是昔日里燕廷的太宰,可慕容垂不一样,慕容垂在燕廷覆灭之前,他便投成了秦廷,能够覆灭燕国,慕容垂功不可没。 饶是如此,王猛仍然觉得慕容垂不够忠心,他乃是燕廷宗族贵胄,早晚有一天是要反叛的。 苻坚是知晓历史发展之人,这慕容评乃是个奸佞,被王猛排挤排挤,不足为奇,一点子也不吃亏,但慕容垂不同。慕容垂是因着在燕国被排挤,实在受不了这才出走,来到了秦廷,倘或在秦廷同样被排挤,那么后果只有一个——再次叛走。 慕容垂乃是苻坚大帝手下赫赫有名的将领,便是这样战功卓著的将领,最后的确背叛了苻坚,原因便是王猛和诸多秦臣的排挤与孤立。 苻坚了解王猛的忠心,亦知道这个秦廷没有王猛不行,可慕容垂毕竟是得力战将,若是能同时保全二人,必然如虎添翼。 苻坚道:“太宰忠心不二,你的劝谏,朕听进去了。”
“陛下英明……” “然,”苻坚还有后话:“太宰,有句老话儿说得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者,如今堪堪收服燕廷,正是安抚燕人的关键时机,若是朕处处针对燕人,戒备他们,刺探他们,唯恐招惹燕人的反叛,天下如何才能安定?”
“这……”王猛迟疑。 苻坚微微一笑:“朕并未有责难太宰的意思,只是希望太宰稍稍放下一些对燕人的芥蒂,慕容冲还是孩子,若是悉心照料,施以恩惠,说不定这只小狼崽子,便会为朕所用,对么?”
“陛下英明!”
王猛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老臣狭隘了,陛下宽宥仁心,乃是大有为之君!”
王猛并非拍马屁,这的确是他的真心话,毕竟身为君王,能有几个宽宥之人,站得越高,心胸便会愈发狭窄,再容不下旁的东西,眼前的苻坚却恰恰相反。 王猛再次感动的双眼泪花朦胧:“陛下仁心,老臣……老臣当真好生感动。”
苻坚:“……”又来了又来了,太宰还是个感性之人。 苻坚找了个借口:“这个……朕有些不胜酒力,出去透透风,太宰身子要紧,切记,不可偷偷饮酒。”
“是,陛下。”
苻坚离开燕饮,慢悠悠走出来,正好去寻一下慕容冲,他的好感度这么低,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好似之前还因着自己收了新的义子,有些许的吃味儿。 苻坚自言自语的笑道:“去哄一哄罢。”
出了燕饮的厅堂,正对面便是一方湖水,景致优雅,只是天气还有些子寒冷,因而湖边少了一些盛放的花花草草,若是夏日里来观赏,那景致必然更甚。 “小白脸,不要给脸不要脸!”
“一个男子长成这幅模样,不就是为了勾引人么?”
“让谁顽顽不是顽顽?还假清高了呢!”
“哈哈哈哈,你看这小白脸儿还急了!”
苻坚顺着吵闹的声响看过去,湖边簇拥着几个醉汉,醉汉调笑着,舌头都捋不直,杂七杂八的说着带颜色的荤话。 醉汉围绕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少年十足眼熟,仔细一看,那不正是自己的义子慕容冲么? 醉汉将慕容冲与杨安团团围起来,杨安扭伤了脚腕,袍子上浸出丝丝血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你们做甚么!?这不干他的事!”
“不干他的是?谁让他多管闲事,还打伤了咱们少郎君!”
杨安拉住慕容冲,道:“慕容冲公子,他们人多,你快走罢。”
慕容冲淡淡的看了一眼杨安,杨安年纪比他长,身量比他高,只是身材单薄纤细的厉害,一看便知不是练家子,虽慕容冲的身量还未长开,但只是表面看起来单薄,其实是个正儿八经的习武之人。 慕容冲心里郁积着愤怒,早就想找几个出气筒,只是平日里要“装乖”,不方便出手,今儿个正好麻烦找上门来,哪里有撇开的道理。 “想走,没门儿!”
“乖乖留下来伺候咱们少郎君,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慕容冲扫视了一眼那些醉汉,冷冷的一笑:“谁说我要走了?”
“哈哈哈,竖子,还挺横!”
“摆脸色给谁看?打他!”
“无错,打他!给他点颜色看看!”
醉汉提起手来去推搡慕容冲,慕容冲的忍耐已然到达了极点,藏在宽袖中的手掌死死握拳,下一刻便要拧断那伸过来的臭手。 只是斯时,慕容冲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儿来,瞥眼一看,竟是苻坚! 苻坚不知怎么离开了燕饮,显然是往他们这边而来,慕容冲当即克制住愤怒,眼眸微微一转,瞬间换上乖巧无害的表情,闪开一步,没有让对方碰到自己。 “欸……”紧跟着顺势向后一倒,咕咚一声假摔,跌倒在地上。 醉汉分明没有碰到慕容冲,慕容冲却跌倒了,醉汉也很古怪,但因着他们饮多了酒,又见慕容冲如此“弱不禁风”,短暂的怔愣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小白脸!如此不中用!”
“轻轻推一下便倒!”
“哈哈哈!瞧这柔弱的劲头儿,真是让郎君我心痒,来,让郎君看看,你这小脸蛋儿到底嫩不嫩,白不白?”
醉汉伸手去抓慕容冲的下巴,只是不等他的手碰到慕容冲的一根头发丝…… 啪—— 一声脆响,醉汉的手被人狠狠拍开。 “啊!嘶疼——是谁?!哪个王八庸狗敢打……” 醉汉疼得哇哇大叫,满口脏话,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对上了一双棱角分明,颇为威严的眼目。 “人……人……人主——”醉汉吓得脸色惨白,酒气灰飞烟灭,眼睛活生生瞪成铜铃大小,嗓音颤抖,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哐一声双膝弯曲,直愣愣跪倒在地上。 无错,是苻坚。 苻坚大步走上来,直接横在慕容冲身前,挡住那醉汉,冷冷的道:“冲儿乃是朕的义子,你胆敢对他动粗?”
“陛、陛下……”醉汉颤抖犹如筛糠:“小人没、没碰到慕容公子,是他自己……”摔倒的。 不等醉汉说完,慕容冲假意想要站起身来,单薄的少年身子板一抖,莹白的贝齿咬住薄而有型的下唇,发出恰到好处的轻微呻*吟。 “唔……”慕容冲站起来的动作一顿,似乎是因为剧痛,完全无法一个人站起,再次跌倒在地上。 苻坚一把搂住少年的腰身,手掌托住少年的后腰,将他小心翼翼的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这一对比起来,慕容冲便更显得柔弱不胜,衬托着苻坚*挺拔高挑的身姿。 一时间,苻坚心中的保护欲爆炸,冷冷的瞥斜着几个醉汉:“还想狡辩?朕亲眼看到你对冲儿动粗,怎么,你是想说朕眼瞎?”
“不不不……” “不敢!不敢!小人万万不敢啊!”
“不敢?朕看你们没有什么不敢的,”苻坚哂笑:“要不要看看朕的脸嫩不嫩,白不白,合不合你们的心意?”
罢了,抽空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小少年,苻坚生怕吓坏了“弱不禁风”的慕容冲,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道:“冲儿,别怕,有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