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并不想过问府中之事,哪怕贺府要过继几个养子,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可如今贺知胥身体无碍,将来要有自己的血脉,多收养几个养子,将来就会多几个人来争抢她亲孙子的家业。在家业和荣誉面前,即便是亲生兄弟都不免为之争抢,更何况是收养来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养子了。至于泠娘留在府中,常此下去势必出事。同样都身为女人,她很是清楚...“母亲,您有所不知...”贺知胥听闻不仅要将泠娘送出去,更要将昌儿还回去,心中急躁。想着若是让母亲知道昌儿和泠娘的真实身份,她必定会想法设法给昌儿一个贺府嫡长子的身份,便忍不住上前...“胥儿要说的是泠娘是知蓝的贵客,在做香料上颇有造诣,留在府中也方便跟知蓝联系。”
贺老夫人知道贺知胥要说什么,她猛的开口打断了贺知胥的话,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即便要做香料,去天祁城郊我的私产宅子中,岂不是更为宽敞?”
秦氏淡淡的看了看贺老夫人,依旧很是清冷的说着:“母亲,如今府中已经收养了嫡子,断然不能再养旁的。就算母亲您再喜欢那个昌儿,多给他一笔钱,日后让他常来府中就是了。”
“这些年你不问家事,我早就该安享晚年,还要操扯府中大小事务。如今好不容易消闲了,想养个小孩子在身边解解闷,你有何必非要赶走他?”
贺老夫人想来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不过是因为她母族强大,有所忌惮而已。她乃是陪嫁媵妾出身,自然比不得秦氏出身名门望族。秦氏与生俱来的气场,像极了她的长姐,老司空的正妻。每每见到秦氏这个儿媳妇,总是会想到她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媵妾。好在这些年秦氏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也不来她面前惹她生厌。“这件事等卿卿回来,我与她商议商议。不过我已经命人整理城外的宅子,这几日泠娘就可以搬过去了。”
秦氏看着贺老夫人操扯一辈子,如今听到她这样说,心中难免觉得有些愧疚,对于昌儿之事也不再强求。不过沈南卿才是她的儿媳,也是她亲孙子的嫡母,倘若沈南卿不想留下昌儿,那她这个做婆母的也定会出手相助儿媳。“母亲,这件事需得问过二姐姐。”
贺知胥瞥见远处后院院门前那一道纤弱的身影。看着她在寒风中身单影薄的样子,也知道她今日被沈夫人放了鸽子,没能被收养义女心中委屈生气。此事还不曾解决,母亲要是出面将她送出府去,她怕是更伤心欲绝。“无妨,将贵客送到宅子里,晚些你表哥若是来天祁城,我让他多带些金陵盛产的香料送给贵客,你二姐姐不会说什么的。”
秦氏越是看着贺知胥如此推脱,心中便越是打定主意要将泠娘送走。她的儿子断不能做那些忘恩负义之事,沈南卿替他瞒着病情,甘愿自己承担不孕的名声,也要给他面子。如今他身体才刚刚好转,若是纳妾或者是乱来,又如何对得起沈南卿?说着,她便不在给众人开口的机会,转身回了她的佛堂。贺知胥心急如焚,跟着贺老夫人一路回到思安堂,确定身边只有郭李两位嬷嬷,这才开口道:“祖母,我想将这件事全部告诉母亲,她一定会帮我们的。”
“不可。你母亲向来不问世事,倘若知道了昌儿的身份,表现异常,沈南卿和我服定会发现端倪。至于泠娘,沈夫人提出要收养她做义女时,沈南卿也根本不认为泠娘会如何,反而是拒绝了沈夫人的提议。让泠娘跟沈南卿交好,沈南卿出面保下泠娘,你母亲也就不会坚持要送泠娘离开了。”
贺老夫人想着秦氏出身名门世家,若是让她知道泠娘的身份,定看不下去...至于昌儿的身份,要看看秦氏对贺云骁的态度。届时再找机会,慢些渗透给秦氏,也不至于打草惊蛇。祖孙二人合谋一番,便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不过贺知胥心中却泛起了愁,在此之前,但凡能有时间跟泠娘独处,他都很是欢喜。可近来这几日,他看着泠娘委屈的样子,心中还是心疼愧疚,不过却多了一份不耐烦...因此,他站在泠娘房间门口缓了好久,才推门进去好言相劝着。...女子原本就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色,在墨色被褥和床榻的映衬下,显得更是有种病态的白。浓密且长的睫毛忽而颤抖了两下,那双狭长的杏眸缓缓睁开。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床榻,回想起晕倒前的那一幕。她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中,因为那个怀抱抱着她疾驰着,她残留的视线只能看到男人的下颌线。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白...那样的白很是令她熟悉,每天夜里她都会昂视着那样白皙的脖颈。她之前还想过那张金色面具下的脸会有多妖孽,面具外的肌肤都白到极致,令人不敢靠近。可那一夜,她却鼓起勇气在祁执那般无暇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属于她的痕迹。被司宴抱在怀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在怡红院的夜夜日日,看着他同样俊美白皙的肌肤,却想到了祁执...她当真是病糊涂了,或许也是被祁执逼疯了,所以才能在司宴的身上,看到祁执的影子。狼毫摩擦宣纸发出沙沙声,沈南卿这才回神看向床榻一侧的书案。只见司宴身穿单薄的玉色长袍,正提笔作画,忘我且专注。床榻旁边放着留有残渣的汤药碗,沈南卿这才想起她在昏睡中被人喂药的画面。她似乎是司宴抱在怀中,他每送完一勺药,便替她轻拭嘴角...她从梦中醒,他立于书案前作画,若是此景落在寻常夫妇身上,琴瑟和鸣大抵如此了。可她与司宴...想到这里,沈南卿扶着床榻坐起身,很是惶恐的要去下床行礼。“大人...如此叨扰,南卿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无妨,你好生躺着,让司某做完这幅美人沉睡图,便算是还了今日叨扰之罪了。”
司宴顿笔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南卿:“今日魏相离开大理寺,若是日后少夫人不想来,司某也绝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