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斩不是自杀，虽然走岔的话，跟自杀也没两样。而想法是既然己身因’他’而立，那么就不要这个’己身’了。 具体的做法，就如佛经中说了又说的，这个空、那个空。 要在色相俱全的世界，做到空是一件难事。所以佛不断在教祂们的方法，希望人就算听不明白，也能用亲近祂们的方式理解。 但要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做到这件事情好像不难…… 既然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吧。 只是要如何自斩？在这个没手没脚、没有任何形象的世界里。 在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前的最后一刻，想起了自己通读过的一本佛经，金刚经中，佛回应弟子们问题的第一个回答，’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翻译成白话：就是这样住呀。 霎时意识一片清明！本已昏昧的神智，像是全部回来一样。过往所学、所经历的一切，一波波流过脑海，又一波波放了下来。 之所以放得那么轻松，是因为那些东西在这奇特的世界中，不重要，也得不到任何支持，更不被需要。 这让林明白，自己跨出了第一步，看起来也没跨错。但一身本事也在放下之列，以处境来说并没有改变多少。大概就是死刑变成无期徒刑，那种感觉了吧。 那么接下来是要找逃狱的方法吗？ 只是要从这个一切皆空，诸多凡人所向往的世界中回到苦境，这样是对还不对？ 人家佛是奔着救苦救难去的，所以一个个在顿悟涅盘之后，还愿意回到人世传法。但自己回去的意义在哪里？ 只这么一想，林就觉得全身不对劲了。自己千方百计想从迷地回老家，不就是因为迷地那令人崩溃的娱乐产业，根本满足不了某宅的需求。那么留在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感到满足？ 说到底，自己就是个俗人呀。 念头一起，剎那间自己的感觉丰富了起来。 首先察觉到的，是跟随自己一起进入这零维世界的匣切。它们没像在主位面时那么聒噪，绝大部分的力量都用在应对这奇特的环境，并逐渐适应中，用它们特有的方式。 一感知到某人的意识投向它们，匣切们只能给出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回应。姑且算是证明自己还’活’着。 而在匣切以外，每一个对自己有所触发的感觉，有些简单，有些背后极其复杂。 简单的那些就像是匣切给自己的回馈一样。就是一个点，一个回应。然而复杂的那些可说是包罗万象，无所不容。而且那个信息量彷佛多到自己穷尽一生，也窥探不足十之一二。 虚空之龙就在这其中吗？ 念头一起，这诸多感觉中就有一个特别清晰且突出。那就像老师点名时，学生应答喊有一样的感觉。 该不会这样就找到了吧…… 但那个感觉不像匣切一样，跟自己处于同一个位置。而待在这个世界中，也不知道该怎么移动。 然而同样的情况。就是念头一起，自己所处的位置彷佛就跳了一格一样，距离那答’有’的感觉是更’近’了。 其实在这个地方，是没有距离感的。所以严格来说，就是感觉淡一点、强一点的分别。 而自己的移动，其实是一种跃迁的现象。因为感觉的变化并不是循序渐进的，而是一种很明显且突兀的变化。 但是只要有所分别，就能拿来计算！ 林想到就做。直接将自己感觉到的东西，全部视为同等强度之物。再依照感觉的强弱定出坐标系，并以自己为原点。有了坐标之后，就有了跃迁的方向与远近。 本以为这么做可以把事情变简单，但没想到当坐标系定出来后，原本起心动念就能跃迁的能力就没有了。 而这非连续型的独特坐标系，当然也不可能像在其他地方一样移动，所以就必须找到一个能替代跃迁的方法。毫无疑问，闪现术就是最适合拿来使用的一个方法。 其实到这里都还算简单，真正困难的是闪现术的使用。 第一个难关就是自己同样断绝了和次位面塔的联系，所以想要施展闪现术的话，就必须自己用一般的施法方式，建构属于闪现术的法术模型，然后引动魔法效果。 至于施法的能量要从何而来，反倒不让人担心。现在的自己就像有着充沛的能量，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但事实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到，也没办法做。所以那些本该因种种行为而有所消耗的权能，如今都化作最原始的型态储存了起来。 原本以为坐标系定出来后，用闪现来取代一般的移动方式，两点间就是直线距离计算。但实际在使用的时候，最基本的闪现术根本不起作用！ 自己在闪现之后，竟还是在原本的位置，分毫没有移动。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自己所定义的坐标系中，两点间并不只是距离而已，还有其他必须要修正的闪现术用参数。 没奈何，算吧。不算就是被永远困在这里，算了还有机会找到目标，以及离开这个鬼地方。 …… 维度缝隙，次位面塔的正十八层。 连续忙了好几天，没能好好吃上一餐，休息一下的芬，刚刚虽吼了一声，但还是不解气。正想在破口骂上个几句，没想到待着的能源转换室竟出现了变化。 两极的尖针之间是转换能量的电浆成形处，本该是将次位面塔汲取自维度隙缝的混乱能量，转换为有序能量，再传输入塔中供给应用的位置。 但在次位面塔当机的当下，没有来自外部的能量，转换装置当然也不起作用。那么两极尖针间就应该是空无一物。 但突然闪过一阵刺眼的光芒，电浆球的成形位置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冒出了一点亮光。而这点亮光没能维持多久，竟反转发黑，吸收了原本的光线与发散出来的辐射。 将原本放出来的微物质再吸回去，似乎还满足不了这粒黑点。它竟开始动摇起做为次位面塔能量池的转换装置。那接近球型的多面体，有部分位置开始崩溃，脱离主体的物质更被吸入黑点之中。 这有可能会导致次位面塔整体崩溃的状况，芬还来不及确认发生情形，并想出解决办法，状况又变！ 黑点反白，变化只在剎那间。没有过渡、没有渐层，就这么呼地直接变了过去。 白点表现跟黑点完全相反。不但释放了大量的微物质与热量，更吐出了一个活人和一条蛇型鹿角、有鳞有足的异兽！ 活人是失踪了好几天的林，而那条异兽则像是某人曾画过的’青龙’。尽管颜色不同，但据说那是那人家乡的虚构龙族。 如此变故，饶是见多识广，把屠神当杀鸡玩的前魔王，也被惊呆到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人是昏的，龙是瘫的。一人一龙都没有反应，芬想问话也不知道找谁问去。 把人叫醒？ 要是在平常时，在外界，芬肯定几个大嘴巴就过去了。不醒过来，就永远沉睡吧。但在次位面塔，她还真不敢瞎眼乱搞。 尤其在眼前这个男人，整个都不对劲的状况下。第一时间应该要做的，是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原因，也才有办法针对性地提出处理方法。 而且次位面塔的变化，可不是把某人吐出来之后就停歇了。黑点白点仍旧不断交替出现。一下吸，一下吐的，双极力变化可把周边的环境整得够呛。 这要不是站在旁边，目睹一切的人是前魔王、原巫妖。芬可能都要在黑点吸力产生时，整个人被那巨大的力量给吸一个骨折肉挤的。白点出现时，也差点被那瞬间大量向外喷飞的爆风给炸飞。 芬能保住自己，跟地上还在昏的一人一龙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当然没办法顾及次位面塔的周全，能量转换装置早早就被折腾得支离破碎。正十八层处更有土崩瓦解的趋势。 随着黑白交换速度愈来愈快，破坏力更是激增。除了正十八层之外，破坏更有朝底下楼层扩散的迹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黑白点竟同时出现了。吸力与吹力互相追逐，白点所喷发出来的一切，不论朝哪个位置喷，都会被黑点吸回头。绕了或大或小的圆弧，没入黑点之中。 黑白两点更在僵持之中，开始打着旋儿，莫名地绕了起来。虽说是愈转愈快，但快到一定速度之后，反而就稳定在这个速度上，没再继续加速。 与此同时，被折腾得不象话的能量转换装置，竟又自动变化、重组了起来。但又不是恢复原状，而是变成新的构造。 两极尖针的构造全毁，取而代之的是类似陀螺仪的平衡环架，一共九层。每一层的转动速度，都较里一层的还要慢上许多。而球心处就是疯转着的黑白点，愈往外层，速度愈慢。 近似球状的多面体，也变成像玲珑球一样的构造，一层包一层，将最里头的情况全部包覆起来。而这一层层的玲珑球，看起来的功用是将里头的东西都保护住，也阻隔了有害的物质往外发散。 除了能量装置的大变化之外，塔体改变的动静，一点也不会比那跟人差不多大小的玲珑球还要小。有的地方破碎了，重新构筑。有的地方就只是翻了又翻，换了个排列组合。 在这诸多让人看不明白的变化中，也不是没有让人欣慰处。那就是随着次位面塔的新型态愈完善，倒在地上的一人一龙状态也就愈好。 龙不知。但人的部分是更像个人了，也显露出生机，而不是原本徒有外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