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禾连续挖了两天宅基地,她速度快,已经挖了三十多平方出来。
中午她回家刚好爷爷在给一个脖子上长脓疮的人看病,她听爷爷的话,去搭了一把手。 苏老爷子看见苏禾来学习,很高兴,教的特别仔细。 这个病人家里穷,苏老爷子没收他钱,还贴了几副中草药。 苏禾跟爷爷学医这事,在苏家多少引起了一些议论。 老大家还好,主要是苏老三夫妻两个心底不平衡,特别是苏老三,明明他是“嫡传”弟子,他不明白,老爷子怎么还要再教一个女娃儿。 就因为她要招婿上门?苏老三是越想越气,却又没办法。 那日中午,庄顺兰炒了一份豆角,一份辣椒酱菜,今天没有肉。 桌上饭菜已摆好,幺妹还没回来,她们家规矩,要等人齐才动筷。 三妹道:“妈,我吃完饭要赶回学校帮老师批卷子。”四妹从邻居家打听消息回来了,说是好几个小学生都没回家,估计在一起呢。 庄顺兰想想这么多孩子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道:“拿碗来给幺妹留点菜吧。”
吃完午饭,三妹直接去学校了,苏月禾中午也没休息,趁着今天不用她去上工,继续挖宅基地。 走在路上,苏月禾听见身后有声音,回头看是四妹扛着锄头跟过来。 “四妹你怎么还不去学校?”
四妹是家里最懂得体贴人的孩子,她笑道:“我不用那么早去学校,我可以挖一个小时。”
姐妹两个齐心协力开挖,苏月禾速度很快,快得让四妹满脸崇拜。 “大姐你别那么拼命,不累啊?”
四妹给苏月禾递来绿色的军用水壶。
苏月禾咕咕咕喝了几口凉水,“一想到我们要建自己家的房子,我就不累。”“我也是,真想早点建起来。”
四妹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两人正说着,她们老妈来了。 说是幺妹还没回来,庄顺兰让四妹赶紧去学校看一眼,催她立刻回家。 雁南大队的小学和中学离得很近,四妹去一趟很方便。 四妹走后,庄顺兰看着眼前挖了差不多有两个房间大小的位置,惊讶道:“挖那么快?大妹儿,你可别干的太猛,别扭到腰了。”“晓得,我会注意的。”
“看来前期我们自己就可以把宅基地挖出来。”
“是啊,我们自己挖就行,不用求别人。大福叔说,打砖的时候,叫上大家一起帮忙。”
庄顺兰拿起锄头一起干活,挖了一会儿,她心始终悬着,便先回家去看幺妹回来没有。 结果到上课时间,幺妹还是没回来,还有梅嫂子的儿子,赵二福的小女儿,四五个孩子都没回。 其他各家也都不着急,可能娃儿在学校玩得太疯,懒得回来。 生产队吆喝着要上工了,庄顺兰没办法只好先去干活。 才刚出门,四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她说幺妹没在学校,其他没回家的几个娃儿也不在学校,老师说他们中午放学就回家了。 四妹在学校周围和回来路上都找过,没看到人。 家长们顿时急了。 从雁南小学回家,要经过一道索桥,他们担心有孩子不小心掉下河里,然后其他人去救,结果力气不够,人没救上来,一个个都被冲走了。 这种事情,十几年前就发生过。 前段时间下了大雨,正是水流湍急的时候,庄顺兰吓得脑袋嗡嗡响,梅嫂子更是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 中午不在家,刚赶集回来就来上工的郝爱娣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哭什么,沿着河流去找嘛。”
生产队和大队迅速组织人去找。 苏月禾听到消息后,放下锄头,也跟着大伙儿往下游寻找,找到晚上,也没发现一丝踪迹。 摸黑回到家,家里只有四妹在剁猪菜,她说老妈和三姐都在队长家。 苏月禾赶到赵大福家时,梅嫂子坐在门口抹眼泪。 屋里挤满人,桌上放着瓜子,郝爱娣站在一旁嗑瓜子,目光呆滞。 她男人气得推了她一把:“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吃吃吃,树娃不是你生的?”
原来到了傍晚,他们才发现苏柏树也丢了,苏老三急得上火。 郝爱娣像被推醒了似的,急急解释:“你干啥子,谁稀罕几个瓜子?我就是不敢多想,才找事情做的嘛。”
另外一边,庄顺兰小腿被竹子刮伤了在流血,她揉着眉头抿着干枯的唇不说话,脸色很不好看,三妹蹲在地上给老妈包扎。 苏月禾赶紧过去帮忙。 大家陆陆续续回来了,附近几个大队凡是有水的地方,都去找过。 总共有五个孩子,如果真出事了,不可能完全没有踪影的。就算都溺水了,也得浮起来吧? 赵大福说,大队书记已经去跟公社领导汇报了情况,下游也会派人盯着。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帮老妈包扎好,苏月禾站起来道:“大福叔,孩子们有没有可能进山采菌子迷路了?”
赵大福:“让人去小雁山找了,附近几个山头都没有。再说了,采菌子走不远,这些孩子都认识路的,平时也没少去,不可能迷路啊。除非……他们往深山里走。”
郝爱娣猛地站起来,附和道:“会不会不在小雁山,而是跑大雁山去了?”
梅嫂子擦了擦眼泪:“我家毛娃挨过打,知道大雁山危险,不敢进山的。”
“是啊,他们去大雁山做什么?”
郝爱娣:“采草药啊。我……采了草药,不都可以换糖吃吗?”
山草药换糖? 苏月禾疑惑地看向郝爱娣,问道:“三婶你怎么知道的?”
郝爱娣眼神闪烁,她舔了舔唇,语气倒是很坚定:“他们这些娃儿,三天两头采了药就会跟你爷爷换糖……” 苏老三手肘捅了一下自家女人,示意她别乱说话,万一孩子们真在山上出了事,有些脑子不灵清的,说不准真会找老爷子背锅。 郝爱娣不管:“我又没说错话。”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大家都略过不提。 赵二福媳妇点头道:“我家喜娃拿山草药跟苏老爷子换过不少糖。”
“大雁山的山草药比小雁山多。”
“只要有一个人撺掇着往里走,这些瓜娃子真敢去的。”
“大雁山这么大,可不好找。”
大家纷纷议论开了,但再不好找,在山里迷路了,也比掉河里几乎没有生还希望强啊。 “队长,我们归拢一下,分几拨人马进山找娃吧。”
赵大福便把人分成三组,每组六七个人,有经验认识路的中年带着小年轻一起。 之后各自回家找出手电筒,又问民兵连长借来枪/支,分不同方向进山找孩子。 苏月禾家只有一把手电筒,三妹四妹想跟着她一起去,她没同意。 跟苏月禾一组的是堂大哥苏柏桥、赵二福夫妇和两个知青,六个人扛着三支枪往大雁山进发。 走着走着多出一个人来,原来是白建国也跟来帮忙找人。 他倒算自觉,没死乞白赖地上前跟苏月禾说话,苏月禾权当看不见对方,一门心思只想着找妹妹。 可这天黑林深,想找人太难了。 他们只能打着手电筒,边走边喊。 山上偶尔能听见其他两队人的呼喊声,除此之外,只有风声和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狼嚎。 也不知道是方向问题,还是太黑了看不清,他们找了几个小时,都没找到任何线索。 按理说,五个孩子在山上迷路,怎么着也会留下点痕迹的,但他们完全没发现。 将近十二点,他们在一处下坡林地遇到了另外一队人马正往回走,大家都累了,而且手电筒电量不足越来越暗,便都建议先回去,说不定另外一队已经找到孩子了呢。 苏月禾直觉孩子们还没找到,她不想回,但这是集体行动,她不能任性,只能跟着回去。 回到村里,如苏月禾所料,另外一队人刚回来,也没找到人。大家商量着,天亮后全村劳动力放下活儿去找人。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苏月禾陪着老妈睡在一楼,她只眯了一会儿,睡梦中还在山里寻找幺妹,历尽千辛万苦,结果找到了幺妹的鞋和一只吃撑了走不动路的狼。 苏月禾疯了似的冲过去,徒手掐狼脖子,正撕扯呢,她人醒了。 外面天还是漆黑的,桌上的座钟马上五点,她爬起来,找了一身耐磨带补丁的旧衣服穿上,准备上山。 老妈早醒了,在厨房煮猪食。 “妈,我去找幺妹。”
苏月禾在厨房外的水缸里打水洗脸。
庄顺兰不同意:“你一个人去?不行,你等天亮了,跟着大家一起去。”万一大妹儿也出事了,她可再承受不起。 苏月禾安慰道:“没事,我平时去大雁山寻山药,也是一个人。我知道什么危险,什么不危险。而且我有枪,妈你放心吧。”
她凌晨把民兵连的一支枪拿回家了。 见老妈还想阻拦,苏月禾又道:“我想早点找到幺妹,时间拖的越长,越危险。”
庄顺兰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如果在山里还有希望,在河里……”怕是没了。 昨晚庄顺兰和生产队的几个妇女一起做了很多馒头,苏月禾拿了几个馒头,戴上水壶,又找了一捆麻绳,背上背篓和枪/支就出发了。 这一找,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 雁北驻军,在大雁山的北侧,是一支拥有3个步兵团和1个炮兵团的乙种师。 中午吃过饭还没休息,梁正烽收到上边临时下达的紧急任务,让他派人进大雁山搜寻5名失踪小学生。 梁正烽所在的步兵3团,老团长因病转业回家乡了,目前由他这个副团长管理步兵3团的日常训练和相关事务。 五名小学生已经失踪四十多个小时,现正处于黄金救援时间,大雁山有野狼野猪大黄蜂,还有深山瘴气、断臂悬崖、人工陷阱等等,孩子们无论遇到哪一个都很危险,要争分夺秒,尽快搜寻。 事不宜迟,梁正烽当即点了两个排,他亲自带队进山找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