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原先就不待见厉玺寒，这会子越发觉得他碍眼：“悦悦，到舅姥爷这来。”
他从厉玺寒手里把孩子抢回来，还不忘对厉玺寒翻个白眼。厉玺寒没有脾气，忍受着他们的不待见。他们都是阿笙的家人，因为担心阿笙，所以才会这样对他。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不对。明知道陈欣在弄坏车子之后，会有下一步动作，却没能保护好阿笙，让她受伤。是他的错。悦悦不知道舅姥爷的脸色为什么会突然变黑，但她能感觉到他现在很不高兴。“舅姥爷，不生气，不要气坏身体。”
她学着妈咪安抚她的小动作，伸手在他的背上轻拍，嘴里哼着歌。沙哑稚嫩的童音让顾然眼睛一酸，这孩子，明明自己还难受着，还反过来安慰他。“好了，宝贝，舅姥爷不生气，你嗓子都哑了，别说话，舅姥爷去给你买点水。”
他把孩子递给顾枫：“老大，你抱一会，我去给孩子们买点水和吃的。”
顾枫手里陡然被塞进一天绵软，他下意识收紧手，不想却把悦悦给掐疼了。悦悦闷哼一声，他又想松手。还好顾星及时接住，才没让孩子掉在地上。“哥，你怎么抱孩子的，不会抱让我来。”
刚要把悦悦往自己身上抱，结果顾枫又不放手：“哥，你干吗？”
“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再把人摔了怎么办？”
顾枫之前也只是见过孩子，没有抱过。他感觉了一下，像一团棉花，软软的，跟抱弟弟那两个臭小子不一样。他像是对待珍贵瓷器，小心翼翼抱着孩子：“悦悦，还疼吗？”
悦悦摇头。顾然东西都买回来了，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一群人站在手术室外面等着，站了好几个小时。悦悦在顾枫的怀里，偷偷抹眼泪，哭着睡着。顾辰辰坐在长椅上，低着脑袋，腿上的裤子泅湿一大片。厉子盛眼睛哭得高高肿起，薄薄的眼皮撑开，双眼皮都变成了单眼皮。顾然看着心疼得很，把孩子搂进怀里，一直安慰：“没事，不哭，就快出来了。”
他嘴上说着，望向手术室的眼睛里却满是担忧。要不是他过来的时候，手术已经开始，他早就进去帮忙做手术了。现在也不至于在外面干等着，半天也没个消息，担心的要死。顾家三兄弟眉头皱得老高，顾萧已经很不耐烦了：“这些人到底行不行？”
“怎么这么久还没点动静？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给表姐转院了。”
“顾萧。”
顾枫皱着眉：“闹什么，安静点。”
顾萧不情不愿闭上嘴，对着墙踢了一脚，反弹回来的力道让他脚尖差点疼废。他死死咬着唇，才没叫出来。厉玺寒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脸上的表情淡淡，仿佛老僧入定。叮。他们从黑夜等到白天。清晨那一缕希望的阳光照进来，驱散阴冷的黑暗。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悦悦也醒了过来，哭了太久，眼睛酸的要命，还没缓过来，半眯着眼睛。医生一脸疲倦从里面走出来：“病人脑部的血块有点大，压迫到神经，清理起来费了点劲。”
“今天晚上转到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三天，没事就能醒过来。”
“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一下，病人受伤的位置是头部，可能会出现头疼或者失忆的状况。”
“失忆？”
厉玺寒干涩的喉咙发出两个干瘪的字。“当然，失忆不是绝对的，具体情况要等病人醒了之后才能知道。”
医生捏了捏眉骨：“头疼这件事不用担心，过几天会好。”
他交待清楚，就走了。护士推着顾笙出来，一群人围过来，护士挥了挥手：“你们离远点，别挡着。”
他们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到重症室外。重症监护室的窗户太高，三个崽崽看不见，纷纷把目光投向三个舅舅。舅舅们瞬间领会，一手一个把他们抱起来。崽崽们看到妈咪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尤其悦悦，她忍不住哭出声。但又想到妈咪病了，会吵到妈咪，立刻捂住嘴，压抑地小声呜咽。顾枫僵硬地拍着她的背：“不哭，我们悦悦是坚强的小女孩对不对？”
“妈咪没事的，医生叔叔也说过，只要在这待三天就能出来。”
悦悦点点头：“我，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
顾枫叹了口气，掏出手帕给她擦没完没了的眼泪，耐心好到爆炸。厉玺寒失魂落魄透过玻璃看里面的人，他心密密麻麻泛着疼。顾星收回视线，眼神直直望向厉玺寒：“阿笙发生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陈欣，是她在报复阿笙。”
厉玺寒把顾笙之前车子坏掉的事情说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她会有后招，可我却没当回事，是我的错。”
“陈欣，她敢动我妹妹？”
顾枫冷哼：“那我就让她尝尝，什么叫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厉玺寒神情冷淡：“阿笙更想自己亲手报仇。”
顾枫十分不屑嗤了一声：“要你教？”
顾然很不高兴两人在这说话：“要吵架去外面，别在这打扰阿笙休息。”
顾枫抱着孩子转过身：“我才不想跟他吵。”
厉玺寒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现在已经不晚了，顾枫，你带着三个孩子先回去睡觉，顾星、顾萧，你们也回去，今天我守着。”
顾萧啧了声：“老头，你得了吧，都一大把年纪了，熬了一夜，你还能坚持得住？”
“你们回去，我来守着。”
没等其他人回答，厉玺寒率先出口：“我来守着她。”
“得了吧，我们可不敢再把姐姐交你手上。”
“就这么说定了，都走吧，赶紧的，晚上早点来替我，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顾萧边说边推他们走。三个崽崽想跟着一起，被抓回去。厉玺寒没走。顾萧也不理他，就当他不存在。他坐在长椅上，时不时站起来看顾笙一眼。也会有护士来巡逻，护士劝他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边会有人看着。但他们并没有离开，一直站在这。护士也没再劝。顾家三兄弟轮流照顾孩子，来医院守着，谁都没有把厉玺寒放在眼里，完全把他当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