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感觉得自己都要滑下去了,不禁颤抖,暴喝一声:“顾留春,你别动。”
谢韫玉心头直颤,嗓音沙哑:“不听她的,少卿大人,你先上来,然后再来保持平衡。”
顾留春又试了一下,刚搭上去半个肩膀,石板受力不均匀,高低严重,石板下不断传来摩擦的轰鸣声,他身子一僵不敢再往上爬。就这迟疑的一瞬,没有受力点手抓不住一点一点的往下滑,指甲盖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他又掉回去了。谢韫玉眼睁睁看着他挣扎的举动,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屏住呼吸,忍不住发抖。经过这一次的尝试,他体力几乎耗尽了,五指连心钻心的剧痛,让他额头上浮了一层密麻的冷汗,迟迟不张嘴,是因为嘴里面含着一口鲜血,一旦开始呕吐,就停不下来了。这完全就是在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和身体素质硬扛,死活不去阎王殿。文晏冷汗直下,她差点没抓住翻下去,绝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她咬牙道:“顾留春你松手,不然我就松手,滚向你,到时候石板翻了,谢韫玉掉下去一样会死。”
谢韫玉一看文晏居然逼顾留春去死,怒目睁圆道:“文晏,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先往下跳!”
顾留春那边太黑了,黑到看不清他的五官,只隐隐似有一双剔透的眼目泛着泪光,看着谢韫玉。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松开了手,五指向上,深渊张开了巨口,不存在的绳索拴着他,将他拖进了地狱。“顾留春!”
谢韫玉眼角睁破,眼球上弥漫着淡淡的红血丝。少了顾留春的重量,石板发出绵长的一声,慢慢的恢复了平均。劫后余生的喜悦让文晏松了口气,大口大口的喘着,整个人像水捞出来的一般,脸紧紧的贴着石板,靠着那一点凉意来降温。谢韫玉死死盯着她。她不以为然,振振有词道:“你眼睛又不瞎,应该看得出来,他如果再直易往上爬,咱们三个都会掉下去。坏人我做了,你只用恨我就行了,你心里过得去,清白感保住了,应该感谢我才对。”
“你以为人追求的就是过得去,清白感吗?”
“不然呢。”
谢韫玉笑了,捂着自己的额头,乐不可支:“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你可是能放弃秦王的人,亲手把他推进地狱,你自己的男人你都下得了手,何况是我的男人了。”
文晏仰着头,吃力看着她,明明狼狈不堪,却有一种平静的疯狂,一字一句地说:“男人算什么,危机关头,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的?”
谢韫玉说:“这还真是你会说得出来的话。”
文晏洗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和顾留春的位置对调,他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你。男人,呵呵,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牺牲女人了。”
谢韫玉啧了一声:“我开始可怜秦王了,他把他唯一的儿子摔死了,就是金乌生的那一个,让这个孩子不至于成为我威胁他泄露了你下落的把柄。他至死都在为你牺牲,可在你眼中他就是那种形象。”
文晏面皮上没有丝毫的动容之色,“在这个男人逐梦的世界,女人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所以男人们天生都欠我的,这是他应该还我的。”
谢韫玉动了动步子,一点一点的往前磨蹭,“文晏,我尊重你的梦想、你的追逐、你创造的女学、甚至是你那些狗屁不通的逻辑,但我看不起你这个人的胆子。你没有勇气,你不敢去面对危险,不能去接受失败,你把人生所有的困境都归结于男女,是不是就过得很简单了。”
文晏脸色大变:“你不要动!你要找死吗?”
“对,我要找死,我想死很久了,就是不死,这个鬼地方我真的待够了。”
“谢韫玉!你难道是那种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把男人当成天,恨不得牺牲自己的一切都要奉献给他的那种人吗?”
“那你呢?你是不是那种不害人就活不下去,把自己当成天,恨不得牺牲一切来成全自己的那种人呢?”
谢韫玉语气轻松,“你嘴里的那种人和我嘴里的这种人才是天生一对。”
文晏惊恐:“别过来!我不想死!”
谢韫玉走到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带着笑容:“跟我去找少卿大人。”
“不——”石板晃动倾斜,两个人失去重心,径直滚落。文晏慌乱中,一只手指紧紧的扒住了石板边缘。她恐惧至极,她不想死,她要风风光光的活着。谢韫玉死死拽着她,已经跌落了石板,费力的伸出手去,扒着她的手指。一根手指,两根手指……文晏再也撑不住了,像是崩开的绳索,骤然脱落。谢韫玉含着笑意,两人一起向无尽的深渊跌去,难分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