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心道不好,中了圈套,将心一横,就要咬破嘴里含着的蜡丸,以前他想着上头的人怕不是有毛病,看多了话本子多此一举,事到临头,方才觉得,这简直是脱离苦海的神器。 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人,若是被抓住了,那便是生不如死。 可他的牙还没有咬下去,却发现自己的嘴已经没有办法闭合,下巴硬生生的被人给掰脱臼了,而那个骑在他背上的小道士,笑眯眯的伸出手,将他口中的蜡丸抠了出来。 “你怕是不晓得,老子闲得要命的时候,看了多少江湖事,那简直倒背如流。尔等雕虫小技,能瞒过老子的法眼?”
关慧知得意洋洋的将那蜡丸揣进了兜里,将这人捆了起来。 说话间,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那驾车之人,正是刚刚捡了钱的赵掌柜,此时他穿着粗布麻衣,戴着斗笠,吸着肚子,瞅着同街上其他的马车夫,并没有什么不同。 谢景衣四下张望了一下,撩起马车帘子,率先蹿上了车,关慧知一手提溜着那男子,飞快的上了马车,那马车甚至没有停住,地上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赵掌柜扬了扬鞭子,马车快速的驶进了大道上,同其他的马车融汇在一起,又七弯八拐的绕了几个圈儿,这才驶到了那卖纸人的铺子门口。 “小哥,东家新要的纸到了。”
坐在一堆纸后头打着盹的小哥头都没有抬,“驶后头去,后头去,给我搬到库里去。”
“好叻!”
马车绕到了后门口,径直的驶了进去停住了。 谢景衣率先跳下了马车,关慧知将那已经被打晕的人提溜着,麻利的进了地窖里。 这仓库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人不说,在正中央,摆着赵掌柜从谢景衣那儿买来的一口巨大的棺材。 那男子醒来之时,便发现了自己个被悬在了一根木头桩子上,在他对面的黑漆漆的棺材盖上,坐着一个肚子圆滚滚的胖子。 在这胖子两边,两个翘着二郎腿,正在啃着肉干的小娘子,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呜呜……”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下巴还是脱臼的状态,口水直往下流。 “醒了呀!”
谢景衣站起了身,随手操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小匕首,走到了那人面前,“赵绝是吧,我瞅着你忘性有点大啊!怎么着年前才咱们才见过,你便认不出道爷了啊!”
那名叫赵绝的剑客一愣,盯着谢景衣瞅了起来,瞧这饱满的脸蛋,瞧这一看就很欠揍的眼神,好似真的在哪里见过。 年前? 赵绝一惊,神色微变,点了点头。 杀手也是要回老家过年的,是以在年前,他也得赚点回乡的路费。 不料那次损了不少兄弟不说,还被主顾放了鸽子,屁都没有赚到一个。他侥幸跳船逃生,两手空空的回了老家,没给侄儿压岁钱,长嫂的白眼儿,从去年翻到了今年。 没有错,就是那一次。 从杭州到京城的路上,截杀官船,结果中了埋伏,这小娘子他有印象,正是那谢家的。 “记得便好。我且问你,叫你来杀我全家的人是谁?”
赵绝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虽然喜欢算命,但绝对是一个非常敬业的杀手,不会随便透露主顾的消息。 哪怕被主顾割了,那也只有他上门讨债的份。 赵绝想着,不由得有些感动,他可真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可那头还没有摇完全,他整个人便僵硬了起来,喊不出声,眼睛不敢睁开,听觉变得越发的灵敏起来。 他能够听得清楚,姓谢的娘子,离他很近,近到能够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呼吸声,很轻很缓,正常人若是跟着她一道儿呼吸,不多会儿,就会感觉自己个要断气了一般。 而且,他没有听到她靠近的脚步声。 他同谢景衣打过交道,知道她不会武功,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竟然像是一个懂得轻功,懂得调息之法的高手一般,莫非她是深藏不露,扮猪吃虎? 然而,赵绝并没有心情想这个问题,他低下头去,感觉鼻尖上的汗在往下滴落,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可他知道,那小娘子手中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命根子上。 只要她的手一动,他赵绝,就真的绝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指使你的那个人,手上有一颗红痣。”
谢景衣说着,看着赵绝的眼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你吃过鱼生吗?”
她轻轻的问道,像是在耳语一般。 赵绝猛的睁开了眼睛,他的额头上都是汗珠子了。 “呐,我有一项绝技,便是片鱼,片成薄薄的一片,我透过那鱼片,甚至可以看清楚你的大眼珠子哦。你想不想见识一下?啊,赵……绝……” 赵绝感觉身下一凉,那匕首明显动了一下,他脸色一白,想要动嘴。 谢景衣看了关慧知一眼,关慧知立马冲了过来,伸手一抬,就把赵绝的下巴给接了回去。 “你可别跟我完什么咬舌自尽的事,话本子里都是骗人的,咬了也不会立马死……绝对能够给你留下看我片活鱼的时间。很有意思的呢。”
赵绝的嘴刚一接上,立马说道,“没有错,她是一个嬷嬷,在右手上,有一颗红痣。她跟我们大哥,认识好多年了,我们不是头一回接她的买卖了。”
“我只知道,她姓姚。每次下任务,都去杏花巷右数第三家。我想想……你的手别动,让我想想……哦,她很矮,比你还矮……不对不对,你很高,你不要激动!你很高,你最高!”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 赵绝一抖,接着说道,“她刚到我的胳肢窝,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儿,头发梳得很高,眼睛……眼睛像猫,没有错,眼睛长得像我家嫂子养的那只老黄猫。”
“走路,走路每一步都是一样大的,像尺子量过一样。我一开始以为她会武功,便仔细观察了一番,但是她却是不会的。”
他说着,看向了谢景衣,不说不觉得,一说,他又想到了眼前这个人的古怪之处。 她走路也是每一步都一样大的,像尺子量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