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卢太白,孟日清在抗辽方面有多大的功劳。他们纵容贼寇,吸河北西路的血,是不争的事实。上到沈麟,下到吴七,陈风等大将,都对河北东路的两大军头没啥好感。比如陈梁率部追击耶律大白。他真要是下死力打。辽国的太原水军,没准儿就全灭了。结果是,耶律大白的残军距离雄州江面不远,陈梁转身就回安定,毫不留恋。他的想法跟陈运,吴七一样。咱们又没拿一个铜板的辛苦费。凭什么帮雄州军?没落井下石,就算咱铁锋军仗义了。上次,陈梁和白娘子去山东路接霸刀门梁家,雄州水军那帮混蛋鼻孔都朝上天。根本看不上小小的铁锋军。陈风的热情渐渐消退,他摸摸鼻子挺不好意思。“那就这么……干等着?”
陈运冷哼道。“啥叫干等?”
“新老混编,咱部队战力大降,你不得上心啊?”
“火炮装备到位了?炮兵,战马都还没经过训练呢!”
“就连半身甲都没换掉,你急个屁呀?”
“没看到大都督在工坊里熬得焦头烂额?”
“听说,他经常没空回家,连几位夫人都有意见了。”
好吧!原本沈麟定下的计策是忍一忍。辽军主力还追着朝廷的逃亡大部队狠揍呢!哪有咱们争着去当出头鸟的道理?就算整个河北东路都沦陷了又如何?只要咱们铁锋军够强,啥事干不成?唐州地界的抢麦期一过,陈运的围城部队全部后撤。不过,依然把唐县的地盘儿占了一半。谁叫唐县跟易县,忠县接壤呢?作为战略缓冲,当然有占领的必要。北岙村,距离唐州府城不过十三四里。这里的老百姓原本过的不错。往城里卖些柴禾、青菜,冬天里烧点炭送过去。都足以让大家伙儿不缺日用了。说是北岙,其实北岙山孤零零的,也就百多丈高,占地不大。山坡很缓。家家户户,人均都有两三亩山地,出产也足以养活一家老小。自从贼寇来了之后,大家整天就担惊受怕了。村里足有二十几个小伙子被征了乡兵,进府城防御去了。结果,狗入的朱文盛带着十万乡兵,居然一箭未发降贼了。不少人家都成了贼寇家属,走路都抬不起头。可人总得活着不是?上面的大官要投降,关小兵啥事儿?短短一个多月。城头变幻大王旗。赵归一攻打安定失败了。辽军占了唐州府。据说,跟着贼寇去的十万本地乡兵,活着的几乎没几个。幸运地是,北岙村居然有三个后生从忠县跑回来了。他们带回的消息,让很多失去丁壮的家庭既伤心又惶恐。铁锋军很恐怖。他们对从贼之人,一律杀无赦,毫不手软。最近几天,唐州很多百姓终于见到传说中的铁锋骑兵了。黑甲健马,来去如风。就连凶残的辽鞑子都躲在城里不敢出来。铁锋军是来抢夏粮的。不管是谁家的粮食,一律割走一半。谁敢出去阻拦啊?就连德高望重的老族长都长叹道。“让他们收吧!”
“就当是……咱们从贼降辽的代价。”
“能留下一半儿,人家已经足够仁慈了。”
“不可心生怨恨!”
恨?谁恨得起来?谁又敢去恨?三个好不容易逃出升天的幸运儿,还不是被城里的汉儿军找了会去?府城有兵册。贼寇跟辽鞑子还是一伙儿的。你没战死,肯定跑不掉。“二大爷,不好了!”
廖凤林如今是城内汉儿骑军的小旗官。没办法,如他们三个这般,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老兵太少了。唐州新招的汉儿军全是一窝窝新兵蛋子。辽军也会“知人善任”,矮子里拔长汉,可不管你愿不愿意。他骑着一匹下等马停在老族长门口。“鞑子大军在巨鹿吃了败仗,军力不够。”
“上面要撤出唐州了。”
“说要跟铁锋军拉出足够的缓冲区域。”
老族长眨眨浑浊的眼睛,疑惑地道。“撤就撤呗!”
“铁锋军要是接管了唐州,咱们总比给鞑子当狗强吧?”
廖凤林着急上火,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不是啊二大爷!”
“三天后,鞑子要挟裹着咱们六县几十万百姓南迁呢!”
“所有粮食、牲口,家伙事儿都得带走。”
“就给铁锋军留下一片空地!”
啥?闻讯赶来的村民都傻眼了。南迁?他们经常去府城卖菜卖柴禾,倒不是一无所知。贼寇在南边打了近两年。真定、邢州府十几个县,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再加上,这次赵归一又带着四五十万大军兵败安定府。南边,还能剩下多少人口?土地能耕种一半儿就算好了。大家倒不是担心迁移过去没地种,没房子住。金窝银窝,还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呢。祖祖辈辈住了几百年的地方,说放弃就放弃?九成九的唐州老百姓都不愿意吧?“不走!”
“咱们去山里躲起来!”
“就是,鞑子还有时间搜山不成?”
……百姓们义愤填膺,却无力反抗。逃不了,就只有选择躲了。老族长都六十多了,一把老骨头怕是走不到几百里外的真定府了。他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拽着廖凤林就进了屋。“娃呀,想想办法!”
“咱们从贼,降辽就对不起祖宗了。”
“还跟着鞑子贼寇去真定,这辈子……还能回来么?”
“你们哥儿几个,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廖凤林眼中毅然决然。他低声道。“有!”
“冒死通知铁锋军。”
“辽军明天就会出动,汉儿军也会派往各村各镇子。”
“留给咱们的时间,只有一晚上。”
老族长重重一巴掌拍在堂孙子的肩膀上。“娃呀!”
“以前,咱们错了不要紧,身不由己嘛!”
“这回,就算为了咱们北岙村,为了唐州几十万百姓。”
“哪怕踏着刀尖尖,你们也要去拼一把。”
“老祖宗会保佑你们的!”
廖凤林狠狠地点头,转身出门,跨上战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