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孝当然不可能回安定去。他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即使赋闲,到了封丘京城,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呢。毫无作为,灰溜溜地回乡?他沈忠孝过不去,自己内心那一关。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九月底。安定。水军大营。行动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千总庄名扬很激动。老爹庄子才向沈麟下重刀订单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不过月底这批货物里,他庄家才六百把。张峰奇竟然占了两千四百把。在感叹沈麟冶炼、制造能力之强时,庄名扬也暗暗下定决心。既然都瞒着老爹干了。那就做戏做全套。只有把庄家也坑了,才不会让人怀疑。他庄名扬,也能从这件案子里完全摘出去。“报!”
“庄三啊,进来!”
心腹家丁庄三蹑手蹑脚地进了公房。他低声禀报道。“公子,泸水铁作沈麟和吴七,都送来消息。”
“说五万斤十炼精铁,可以提前三天起运。”
“不过,他们要咱们派一艘船去泸水河提货。”
庄名扬细目一眯,有些惊疑。“为何?”
“吴七那边,大小船只好几艘,四百多担铁而已。”
“他还送不了?”
“最近,这小子在干啥呢?”
庄三嘿嘿笑着,语气中有些嘲讽。“他在忙着训练狱卒呢!”
“说是贼寇来了,可认不清谁是谁。”
“多练练,战时,也多一分保命的本事。”
庄名扬顿时乐了。安定县好歹练了三千班军,两万多乡兵好不好?虽说这些人良莠不齐,训练时间也仓促。可人多咬死象。守城战是足够了。啥时候轮到几十个狱卒上战场?吴七这家伙,多半是闲的。“不对呀,他是不是还有别的说法?”
张三道。“有!”
“他会派一艘六百担快船跟着咱们。”
“他自个儿在安定等着,到时候随船一起去澶州!”
“那艘快船上,装的就是三千把重刀。”
明白了。庄名扬有些好笑。吴七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不是拉着水军舰船当保镖么?可惜,你猜错了结局。我小庄发起狠来,可是连自家都坑!“派一艘千担级运输船,让罗德明那个百户部去。”
“限额三十人。”
庄三是知道自家公子全盘计划的。闻言之下,他心中一寒,都替罗德明默哀。这家伙一向不怎么听话。在庄名扬手下,算是个异类。一个百户部,只准带走三十人。送送货,也算正常,又不是打仗。这活儿算难得的轻松活计,还能去澶州转悠。就当放大假了。不明就里的罗德明,还不得把所有心腹都叫上?“那公子,小的就去准备了。”
“去吧,参与行动的人员,船只,统统做好伪装。”
“顺便告诉吴七,白天没空。”
“要走,只能晚上运输。”
“是,公子!”
泸水铁城的修筑速度很快。十里周长的城墙,主体已经顺利完工。现在就剩下西面和北面的女墙,留着最后收尾。这两个方向,防守压力最小。南墙东半边,完工最快,也最结实。两丈的基墙,顶上是高两丈,长二百长的贯通式水塔。水塔顶上,照样修建了五尺的女墙和塔楼。如此一来,这一段儿,就看成整个城墙的制高点。巍峨高耸,气势不凡。当然,出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之外。东南边还开了一个水门。也能并行二辆马车。一进一出,主要用于货运。外面就是焕然一新的码头。当然。战时,水门肯定会封闭的。夜色渐起。凉风嗖嗖。天气一天天冷了。沈麟穿着长袖中衣,站在码头上问道。“天贵叔,小庄就派了这么几个兵?”
陈天贵打量着收起踏板的千担级货船,乐呵呵地笑道。“大人,三十个官兵不少了。”
“人家打着水军旗号呢,谁还敢招惹不成?”
“咱护卫加上船夫,才十八个哩。”
“对了,七爷打算换船,五艘三百担的淘汰掉,问你要不?”
沈麟眯眼打量着河里的那艘单桅帆船。明显的,这船比以前的快船大了一圈。估计吴七的船队,经过两次江北冒险。觉得三百担快船,连五十匹马都塞不下。有些鸡肋了。换了也好。反正六百担的单桅帆船,速度相差倒是不大。船头船尾,还能加两架床弩。相较于沈麟研发的新型破阵弩,普通床弩肯定远远不如。但破阵弩,暂时不方便曝光。所以,有了大量的牛筋。沈麟也打算生产一些老式床弩。就是为了增强吴家船队的防护力。加上那艘千担级护卫船,一共装个二十部都没问题。单次十部齐射,威力也很可观了。按理说,千担级货船也贵不到哪里去。吴七也不是差钱的主儿。买个十艘八艘都毫无压力。载货还更多,双桅扬帆,速度更快。沈麟倒是理解吴七的为难。首先,他没多少合格的船工。其次,没有私家码头,自己也不能提供维修。沈麟暂时也没建造船厂的打算。最后,吴七也好,沈麟也好,每个月才多少运量?根本用不到那么多船好吧?陈家捞了一把,都打算修整到明年去了。哪里还有大宗货物需要运输?养人养船却没活儿干,岂不是浪费?现在一大五小,六艘船都经常空在安定码头晒太阳呢。“成,带回来吧!”
“咱们改成渔、货两用船,还能去黄龙江拖几网呢。”
“反正天气越来越冷,多打些鱼,也能存放。”
一箱箱重刀抬上船,很快随着水军的船只北上了。张总督啊,你待我沈麟不薄。紧赶慢赶,总算把你的订单完成了。原本计划的半年时间,如今沈麟只用了两个月。他倒是希望,能为张峰奇的剿匪提供一份助力。对于落阳山贼寇。该杀杀。来不得半点仁慈。冬天来了,鬼知道,辽人会不会趁机过江打草谷?咱们地处北方,形势不妙。内乱、外敌,双重威胁下。一个应对不好,就是全盘糜烂。沈麟深处局中,又能躲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