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终究还是到了烟雨楼的门前，段容舟与萧白漪陆续下车，跟门口的跑堂小厮打过招呼后，直接被引上了二楼的雅间。雅间内，茶水点心早已上好，李中在内已经等候多时，他见段容舟出门竟还带了个女人，万分诧异。连王段玉彦是个风流的人物，但晋王段玉彦可一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就不说偌大的晋王府内只有王妃和侧妃两个女人了，他出门时身边压根儿就看不到任何女人的影子。这女人虽然以毡帽遮面，可身段与仪态都绝非常人，不肖去看白纱后的容颜，就知道这定是绝代佳人。正妃过门才没多久，晋王身边就多了位“红颜知己”？就在李中胡思乱想的时候，段容舟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说道：“李大人坐吧，这位是我母后身边的亲信，不是外人。”
李中一听是皇后身边的人，也就不再有任何异议。皇后身边的人，那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了，就是日后入了晋王府成为妃妾，也是正常。虽然他总觉得这位姑娘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王爷，这是刚上的好茶，您尝尝。”
李中立刻笑脸相迎。没曾想的是，段容舟还未抬手，萧白漪先招了招手，叫沈流也给她倒一杯。李中不知道段容舟会再带个人来，桌上的茶自然只有两杯，没有萧白漪的份儿。可她这主人家的做派，又给李中看傻了眼。就算是皇后身边的人……也敢这样抢在晋王前面吗？段容舟都眼皮一跳，这女人怎么出来了还敢这么连样子都不装一下，但他还是给了沈流一个眼色，让他倒茶，因为赤鸢没有跟着进酒楼，萧白漪怕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礼部与吏部，近日来会试筹备得如何？”
段容舟干脆直接进入主题，免得他多想。李中虽然腹诽段容舟为何今日偏偏要带个女人过来，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回王爷，会试已经筹备妥当，可近日来，臣在这件事上，实在是插不上话。”
“你可知，今年京中有几位家世显赫之人即将赴试？”
这个问题有点敏感，李中又看了一眼带着毡帽的萧白漪，可转念一想，晋王殿下会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性质吗？晋王殿下都不遮遮掩掩，他还怕个什么劲儿。这么一想通，李中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认真道：“据臣所知，文昌侯家的独子是今年会试，其余的……不大清楚了。”
若不是前些日子他儿子跟那混账在千金楼斗殴，他也不会知道那小子竟是今年参加会试。不提这事也罢，一提就一肚子火气。自家儿子不争气，可文昌侯家那个也是个废物点心，肖成乐，真是人如其名，成日里就知道吃酒耍乐，他就不信，会试还真能中了？段容舟缓缓开口：“不止文昌侯的独子肖成乐，还有申国公幼子陆琏、英国公次子莫息远。”
段容舟脱口而出就是三个人名，李中便知道，他事先做了准备，于是连忙问：“王爷为何突然问此事？莫非是……”这几人的父亲身份无一不显赫，爵位承袭，当今皇帝不喜荫官过多，这些老臣自然要尽力为子女打算。李中一个转念之间，就猜出了七八分来。人情往来的事儿，他在吏部这么些年也不是白呆的，见的多了。“他们找上的并非吏部，而是礼部吧？”
段容舟意有所指。李中了然，点头：“王爷是想，拿他们几个做文章，从连王那边赢回一城？”
“你觉得呢？”
段容舟把这个问题丢回给了他。李中认真思忖后，郑重道：“文昌侯、申国公、英国公，不论他们现如今在朝中官职高低、实权如何，他们这几位都是前朝老臣，王爷若是想拿他们来扳倒连王，是否需要……慎重考虑？”
哪怕是他跟文昌侯结了梁子，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乱出主意。因为他们是有爵位在身的贵人，而且背后势力庞杂，指不定站着什么人。段容舟面上未置可否，但实际上心底也认同李中的判断。“无论如何，你接下来务必多留意一下这几人，找出究竟是谁在跟他们暗通款曲，又打算如何偷天换日。”
“是，臣一定尽力打探消息。”
李中道。两人接下来又说了些寻常话题，简单安排了一下，李中便起身告辞，菜已上齐，但雅间里只剩下了段容舟与萧白漪两人。李中离去，萧白漪便摘下了毡帽，还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好好地舒服了一把。刚刚他与李中的交谈过程，萧白漪全程未说一个字，可他知道，这女人主动要求跟过来，绝对不是只想当个不出声的哑巴、来这儿蹭饭吃的。萧白漪看着满桌佳肴，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动筷子了，段容舟忽然间存了些试探她的心思，问道：“你意下如何？”
“菜不错。”
“你知道本王所指并非这些。”
萧白漪放下了筷子，直言道：“老臣又如何，若是不能站在自己这边的老臣，要了也没必要。”
段容舟哑然失笑，她说出来的话，果然是这般犀利又不留情面。“你这话说得倒轻巧，这三位我若是不留情面地动了，日后如何自处？那些老臣势力该如何看我？”
萧白漪却反问：“王爷，你觉得你与连王在朝堂上势均力敌，是因为什么？”
段容舟想了一下，说道：“贵妃偏得父皇宠爱，连王又盛名在外，朝中众人权衡利弊，总会做出选择。”
“王爷开口就错了。”
萧白漪双手环抱，身子后倾，“前朝之事，后宫虽牵涉其中，却永远都不会成为决定因素。”
“王爷你在朝中追随者众多，自是因为你身份尊贵，是中宫嫡长子，多年来又踏实务实，你的能力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如此出身，如此才能，喜欢吹捧嫡庶尊卑论调的书袋子不知道多喜欢你。”
萧白漪的口吻中多有揶揄，可段容舟听在耳中却不生气，只是无奈笑笑，因为她说的都是一针见血的实话。“那连王呢？”
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