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林县令奉沈尚书之命给村民们找了不少的麻烦,也得了沈尚书不少的好处。“老林,你就踏踏实实的跟着本官干,本官还会亏待了你不成?”
沈尚书的声音从林府里传来。自从被云家人为难了几次之后,他便学得聪明多了。他在暗,林县令在明,就算是云家人再怎么不满,也不可能明着跟他这个尚书过不去。林县令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奉承地笑着道,“是,我跟着您也有几年了,沈尚书,有您撑腰,我这心里都觉得踏实多了。”
沈尚书靠在竹椅上,满意的摇着蒲扇,“是啊,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不过老林,你也是个聪明人,咱们就一点一点儿的把村民们都教训服了,省的再有些刺头,节外生枝啊……”沈尚书语重心长的说道,“还有,这村民们服了之后,曾经咱们做过的工作,还得继续才是,那村里的孩子们……”沈尚书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林县令自然是明白点到即止的道理,听见沈尚书这么说了,便也拱手道,“这属下自然是明白,但请沈尚书放心。”
“今天,我们也已经处理掉了几个不懂事的,只要长此以往,多处理几次,一定会有所成效。”
林县令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把那几个村民打伤,就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报、报——”两人正在厅内聊着天时,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林县令不悦地睨了一眼,“你这小子,怎么冒冒失失的,出了多大的事情,值得你如此?”
小厮吓得连忙跪下,“尚书、县令,不好了,朝廷派人来了,是左都御史宁远道身边儿的人——”他的声音拉得极长,听上去像是吓破了胆。要知道,富贵村不过是个小村庄罢了,百年都不会来一个官爵如此之大的人物。“左、左都御史?”
林县令也惊了惊,连忙看向一旁的沈尚书,“沈尚书,这是怎么回事,您看……”沈尚书翻了个白眼,“老林,要我说你还是沉不住气,不过就是左都御史罢了,来的目的是什么还未可知,你先把自己给吓坏了。”
说罢,沈尚书起身,“既然是左都御史身边儿的人来,本尚书也不便在这里多留,老林,你就留在这好好的招待人家吧。”
沈尚书脚底一抹油,溜了。比起林县令来,他更是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自然明白这左都御史派人来到富贵村的用意。为了自保,他准备让林县令出面,面对左都御史派来的人。林县令还想再说,可面对比自己官职高了几级的沈尚书,只能是硬着头皮来到了公堂。高堂上坐着的,正是左都御史宁远道,而台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村民,其中最为惹眼的,自然就是云家一家了。而宁远道坐在高堂之上,头戴一顶乌纱帽,身披玄紫色蟒纹官袍,只往那一坐,眉宇间便写满了冷冽。“宁、宁大人,下官不知您要来,有失远迎,还请多有担待。”
林县令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台前,解释过后,便拍起了马屁,“早就知道朝廷内有位宁大人,今日见着了,才知道是这样一位气度不凡的人物,真属下官之幸。”
林县令的脸上挂着一抹谄媚的笑意。“狗官,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忙不迭的拍马屁!”
台下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云绣婶叉着腰道,“真是死皮不要脸!”
有了云绣婶这一句,村民们积怨已久,纷纷开口细数着林县令犯下的错处。林县令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下意识的看向宁远道,“宁大人……”宁远道冷笑一声,“林县令,本官亲自来到富贵村,就是为了调查你这么多年来徇私枉法、克扣赋税、欺压村民一事。”
台上坐着的宁远道一开口,台下的村民们霎时安静了下来。“宁大人,您这是哪里的话,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林县令慌忙解释,“是几个不听话的村民,告了我的状吧?”
宁远道扔出一纸诉状,“光是村民心有怨言,你以为能告到本官这里?几年来,你和沈尚书狼狈为奸,偷了多少的赋税,又做了多少的坏事!”
“你们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实际上,朝廷都看在眼里!”
宁远道的脸色难看,他向来讨厌为官者苛待百姓,而眼前站着这位,无疑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林县令站在台下,哑口无言的看着宁远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宁远道当着富贵村乡里乡亲的面儿,连一丝一毫的面子都没有给林县令留下。说完这话后,宁远道察觉到林县令无话可说,便做了论断,“林县令身为百姓父母官,无法尽其责,忠其事,本官经过调查取证,确定诉状属实,现罢免县令一职,送京调查!”
宁远道的声音郎朗,“沈尚书与其同罪,同日送京调查,此案件由大理寺接管,本官督查。”
林县令听了这话,似乎是终于明白自己无力回天,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论断一出,站在门口的村民们又是躁动了起来,又不少村民情绪激动,朝林县令身上扔着烂菜叶子。奇怪的是,林县令和村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可是这烂菜叶子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压根儿就没有砸在旁边地上的。甚至,还有一枚鸡蛋,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林县令的脑袋上。云苏苏被曲娘子抱在怀中,挥舞着两只白嫩的小手,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很快,林县令就被人拉着离开了公堂,宁远道的视线扫视了一圈,正色道,“从今日起,富贵村及其周边村庄设置里正,由里正接管村内大小事宜,掌管村内的户口和纳税工作。”
眼看着林县令这狗官被处理掉,村民们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大家都以为是天降正义,可只有云家的夫妻二人知道,这件事情,并非天意,而在于人为的努力。林县令和沈尚书的行为,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