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终于知道连守信这个儿子是顶大用项的了! 连蔓儿见了周氏这个样子,就觉得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旁边的连叶儿表现的更是明显,她拽了拽连蔓儿的衣袖,吐舌头做了个怪相。连蔓儿忍住笑,就扭头去看连守信。 连守信对于周氏这样的表现,似乎也有些不大适应,脸上竟然露出了类似于便秘的表情。 周氏……还真是,让人很难消受啊,连蔓儿心里暗道。 不过同时,连蔓儿也不能不暗赞周氏。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周氏真不是一般人。一个人就能够对付连守义和何氏这两口子,在连守信来了之后,还能借势一下子就占了上风,而被连老爷子喝止之后,她还能马上审时度势,摆出一副她是受害者、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来。 几种状态之间的转换自然的几乎不落痕迹,这种唱念做打的功夫,不是天赋异禀,再加上几十年的浸淫都无法达到这样精纯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连守信怎么能不奋勇向前,跪倒在周氏面前,与周氏抱头痛哭,然后再雄起,为连老爷子和周氏做主、撑腰,听着连老爷子和周氏的指挥,指哪打哪那? 只不过“稍微”有点遗憾的是,连守信对周氏的这一番做作似乎有些接受不良。 “完美”的表象下面,有一道感情的裂痕一直是存在的。连蔓儿相信,如果没有这道感情的裂痕,连守信是真的可能做到周氏和连老爷子指哪打哪。 而这道感情的裂痕,本来是有机会修复的。可惜,在修复这道裂痕的最佳时期内,连老爷子和周氏不仅没有去修复它,反而让这道裂痕继续加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连老爷子和周氏都是很聪明的人,他们之所以会犯下这个错误,唯一的原因是当时他们并不认为这是错误。 归根究底,就是没把连守信当一回事。谁能想到,连守信这一股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而老宅这一大家子,包括他们老两口子,都得仰仗着连守信那。 虽然心上有这么一道已经无法愈合的伤痕,连守信这个时候来,心里确实是存着要为连老爷子和周氏撑腰的意思。只是,面对周氏这样的表现,他的心情不能不复杂起来,本来想好的话,一时也忘记要怎么开口了。 连守信骨子里是老实人,不善作伪。 连老爷子见连守信脸色有异,忙招呼连守信上炕坐。 “老四啊,来,坐炕上。”
连老爷子在炕上挪了挪,将炕头的一块地方让出来,招手让连守信坐过去。 因为气候的原因,辽东府大多数民居都盘有土炕。而有土炕的人家,都是以炕头的方位为尊,只有家里辈分最高、年纪最长、最有身份的人才能睡在炕头。而也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会被让到炕头坐着。 老宅的炕头,第一个是连老爷子的,然后才是周氏。而除了这老两口子之外,以前只有连守仁和连继祖才有这个脸面坐在这里。 现在,连守信终于也赢得了这份荣誉。 “蔓儿、叶儿也来了,都上炕坐。”
难得地,连老爷子还看见了连蔓儿和连叶儿,也很和蔼地招呼道。 连叶儿又偷偷吐了吐舌头,她知道,有这样的待遇,是借了连蔓儿的光。而连蔓儿心里也明白,这是老宅正需要他们。 这倒也不是说平常连老爷子就对她们不好了,比起周氏来,连老爷子在对待儿孙的时候,大面上从来就让人挑不出错来。只是,在连老爷子的眼睛里,她们毕竟是女孩子,而且年纪还小。连老爷子不会对她们不好,只是……习惯性地看不到她们。 连守信看了看连老爷子为他腾出来的地方,犹豫了一下,又往地下看了看。屋里几把椅子和凳子都翻到在地,其中两条长凳的凳子腿都从凳子上脱落了下来。 周氏之所以那么着急地打发了六郎去找连守信和连守礼,是因为家里不只吵架,还动了手。倒不是连守义这几口人对老宅的人动了手,而是拿屋子里的这些椅子和凳子撒气。 也怪不得蒋氏和大妞妞都吓成那个样子。 连守信暗自摇头,想了想,还是在连老爷子身边坐了下来。 连蔓儿从丫头小庆手里接了点心,递给连老爷子。 “过来就过来,还带东西干啥?”
连老爷子忙接过点心,就放在了炕上,一边谦让道。 “爷,这个是茯苓糕,我哥一个同窗送的。说是吃了能安神、静气,老年人吃这个特别好。我娘特意留出来,让给你和我奶送过来。”
连蔓儿就道,“本来我们今天就要来。……我娘在家要做活计,我哥给小七讲功课,过些天要考童生试,都让我给爷和奶带好。过两天有空了,他们还来看爷和奶。”
即便是漫天的乌云,被连蔓儿这番话一说,连老爷子也不由得心中一暖,脸上带出笑意来。 “好,好,你娘也好吧,那是个能干的人,……小七都要考童生了,这可是大事,别的事都靠边……”连老爷子笑着说话,一双手在腿上微微有些发抖。 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连蔓儿这一打断,也缓和了不少。 连蔓儿和连老爷子说了这些话,就拉着连叶儿,挨在连守信旁边,也在炕沿上坐了。 蒋氏这个时候就提了茶壶进来,给连守信,还有连蔓儿和连叶儿等人倒茶。 “爹,你老这些天身子咋样?”
连守信没有立刻就问吵架是怎么回事,而是先问了连老爷子的身体情况。 对于连守信他们而言,老宅这边别的事情都是次要的,唯有连老爷子和周氏的身体健康才是头等的大事。他们之所以得了信儿就赶了过来,也是怕连老爷子因为着急、生气而伤了身体。 至于周氏,大家伙都清楚,老宅这边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真正伤害到她。 “我没啥事,能吃能喝,”连老爷子就道,“就是年纪大了,跟以前没法比。”
“爹,我还是那句话。你老就好好将养身体,啥事也别操心。你老这么大年纪,也是该享清福了。”
连守信就又道。 “说是这么说啊……”连老爷子长叹一声,脸上颇有些黯然。 “老四啊,你爹这个人,他有话还不好意思跟你直说。”
周氏见连守信和连老爷子一直谈不到正题,她是性急的人,就插嘴道,“就刚才,你爹差点让人气的死过去。”
“到底是咋回事,这咋一家人还打起来了是咋地?”
连守信先看连守义和四郎,随即目光又在倒了一地的椅子和凳子上转了一圈。 “赶紧的,收拾收拾。”
蒋氏在旁,忙对连继祖道。两口子就去扶那些椅子和凳子,连守仁见了,也伸手帮忙。 连守义、何氏和四郎站在那,就显得有些突兀。 “老四啊,你来的正好,这个事,你给评评理……”连守义干咳了两声,左右看看,干脆捡了个还完好的凳子坐了,就对连守信将四郎的亲事如何黄了的话说了一遍。 何氏也在连守义旁边坐了,连守仁和连继祖也坐了下来,唯有四郎还站着,不肯坐下。 “……就是这么回事。咱家四郎好好的一门亲事,就这么让她给搅合黄了。她、她这办的就不叫人事?她还是人吗,她还认不认咱爹咱娘,她还当不当四郎是她侄子?她、她这是忘了本,欺负到咱老连家的头上来了。老四,你说,咱能跟她就这么算了不?”
连守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也就越说越大声。 “你那就是自己个猜逢的,你大姐她不能办这个事。”
周氏就道,声色俱厉。 “老四,你看……”连守义就摊手,示意连守信看周氏的态度。“我还能说啥,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四郎都跟我说了,那天在城里,她是咋诬赖四郎、闹到大街上的,你不正好看见了吗,这十里八村地,都已经传遍了。她这是想绝了四郎和咱老连家的根啊!”
连兰儿传四郎的闲话报复四郎,姑侄两个闹到大街上这件事,四郎回到家,将这件事给老宅的人都说了。但是因为随即就有给四郎说亲的这件喜事,因而将这件事就冲淡了不少。 老宅的人都忙着操办四郎相亲的事,这件事就没怎么理会了。现在又重新提起这件事,所谓老账新帐、新仇旧恨,连守义、何氏和四郎摆明了将亲事不成都归结于连兰儿故意破坏,打算要和连兰儿没完。 连守信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件事就是一笔糊涂烂帐,连守信心里腻歪的不得了,就没有说话。 “四叔,那天你还得打发了人,让她别再传了。可她根本就没听,四叔,你的话她都不听,她就没把你放在眼睛里。她就是欺负咱老连家。四叔,咱不能饶了她。”
一直没说话的四郎终于开口道,“四叔,你写个帖子,再给我俩人,我就跑一趟,把她一家都绑起来,送到县衙门去挨板子、蹲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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