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爷子的脸色通红,额头青筋乱蹦,眼睛半睁不睁,嘴巴向一边歪着,从嘴角不断地有口水流了出来。 周氏呆愣了一会,就忙上前,手足无措地拍打连老爷子的脸,又摇晃连老爷子的身子,一边老头子、老头子地喊着。 连守仁、连守义等人也都紧凑到跟前,一声声地喊着连老爷子。 “我爹这是又犯了上回的毛病了吧。”
连守义说了一句。 所谓的上回的毛病,指的是中风那一次。看连老爷子现在的症状,嘴巴歪了,身子似乎也没了知觉,神智也不清醒,跟中风那次确实非常相像。 “那、那赶紧的,请郎中啊。”
连守仁就忙道。 这边周氏呼喊着,想要弄醒连老爷子,那边连守仁和连守义也很着急,就说要去请郎中来给连老爷子。 如今在老宅,连老爷子是名副其实的主心骨。如果连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以后的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不说别的,如果连老爷子没了,就凭他们,是没资格向连守信那一股人要求什么的。当然,连老爷子没了,还有周氏。但是周氏与连老爷子相比,可差远了。 很多连老爷子非常关心的事,周氏根本就不上心。而周氏与连守信那一股人的关系也很僵,周氏对连守信那一股人的影响力无法和连老爷子的影响力相比。而且,周氏也没有连老爷子的那种能力还处理与连守信那一股人的关系。 连老爷子在与不在,对于老宅,是举足轻重的。 平常心里埋怨也罢,嘴上争吵也罢,给连老爷子添添堵也罢,这老宅里的所有人在这一件事情上,是无比的一致的,那就是希望连老爷子能长命百岁。 而且,这请郎中看病吃药的钱,自然都有连守信那一股人来承担,他们对此完全没有顾虑。 几乎都不用怎么商量,四郎就要出门去给连老爷子请郎中。不过,还没等四郎的两只脚都迈出门槛,连老爷子竟然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别、别去。”
连老爷子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嘴里略有些含糊地说道。 “你这个老王八犊子,你可吓死我了。”
周氏见连老爷子醒了,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爹,你老说啥?”
连守仁和连守义就都凑到连老爷子的脸跟前。 连老爷子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别去叫郎中。”
连老爷子又说了一句,这句话比刚才那句话清晰多了,声音也高了一些,而且语气有些急。 一屋子的人就都听明白了,四郎刚迈出门口,就站住了。 “扶我起来,我没事,别去请郎中。”
连老爷子的身子动了动,又说道。 大家伙就七手八脚地将连老爷子扶起来,让他靠在行李卷上。这会工夫,连老爷子的脸色已经没那么红了,额头的青筋也没那么明显,嘴角也不再流口水了,只是手脚似乎有些僵硬和不协调。 不过连老爷子就那么坐着,并不怎么动换,他不说,大家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咋不让请郎中啊,你这样多吓人啊。”
周氏难得好声好气地道,“刚才那会,我还以为你今天就得扔出去了。”
即便连老爷子现在醒过来了,可是刚才的事情实在吓人,周氏、连守仁、连守义等一众人都认为还是请郎中来看看才稳妥。 不过,连老爷子的态度却非常坚决,就是不让请。 “我啥事没有,刚才就是不小心,劲儿使大了,栽歪了。”
连老爷子就道,“一点小事,请啥郎中,净让人笑话了。”
连老爷子心里有话不能说出来。他不想请郎中来,因为郎中来了,问他犯病的缘由,他没法说。他能说什么,说因为连守信和五郎不答应连守仁和连继祖去学堂做教书先生,他被气的,因此才犯的病吗? 这个话他不能说,因为他知道,如果说了,那是得不到任何的支持和同情的。而且,从今以后,他就要被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当做是不讲理的糊涂人。 连守信这一家人,说的做的,都无懈可击。不让连守仁和连继祖去学堂的理由充足,占在了理上。而且,人家还说了,等学堂开学,会让六郎进学堂读书。另外,还给四郎找了能学门手艺的差事。 还不只是四郎,也包括连继祖。 他挑不出连守信这一股人的一丁点错来。那么该说是因为什么犯病那? 因为他心疼连继祖,不想让连继祖去纸扎铺子干活,连守义和四郎不高兴,给他脸色看?四郎去县城干活,来往不便,想要借住在连兰儿家里,周氏不同意,几个人吵闹起来,使得他气急攻心? 这倒是真实的理由,只不过是好说不好听,让别人知道了,徒留笑柄而已。 在连守信那一股人面前,在儿孙们面前,脸已经丢的没了,连老爷子还是执拗地想着,要在外人面前留些颜面,为他自己,也为了老宅。 而且,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次犯病,还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不过,这背后的原因,就更说不出口了。 连老爷子的话如今在老宅还是有分量的,尤其是当他这么坚决的时候。 “不请郎中,那……那就把老四叫来?”
连守义的大眼珠子转了转,就提议道。 “对,叫老四。”
连守仁立刻附议。 连继祖、四郎也都说要去叫连守信。 “叫啥,谁都不用叫。我没事。”
连老爷子的目光在几个儿孙的面上滑过,“你们啊,啥时候能让我省点心。叫老四、叫老四,我就老四一个儿子,你们都是做摆设的?”
“还叫老四干啥,人家能安排的不都给安排了吗,这饭不喂到嘴里,自己个就不会吃是不是?不会吃还算了,还能打起来。丢人不丢人啊。叫老四来,让他看看你们是咋丢人、咋没用的是不是?你们有这个脸,我可没有!”
一屋子的人,除了周氏,就都低下头来。 不能去请郎中,也不能叫连守信过来,虽然心中有些不足,但是看连老爷子说话又利落了,而且还有力气骂人了,这一屋子的人也就觉得连老爷子是真的没事了。 刚才那一幕,大概真的是一时不小心吧。 这一场似乎是有惊无险,不过却歪打正着,争吵的人不再争吵,一屋子的人都对连老爷子小心翼翼起来。 连老爷子当然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这件事……” …… 傍晚时分,连继祖和四郎就到了连蔓儿家里,捎来了连老爷子的口信儿。 连继祖暂时先不到纸扎铺子里去,只有四郎去,还让连守信给安排好。 “已经给你安排了,明天就去上工吧。”
连守信就很干脆地道,“多余的话我也不嘱咐你了,你多听你爷的,错不了。”
至于别的事,比如说连继祖为什么暂时不能去纸扎铺子,又比如说四郎是住在县城,还是每天来回,连守信就都没有问。 如今老宅那边有连老爷子,一切事情,都是连老爷子做主,不能干涉的太多。毕竟,连守信还是连老爷子的儿子那,他有时候也要服连老爷子的管。 张氏和连蔓儿在后院知道了消息,就打发人送了一个尺头出来,说是给四郎的。“……做一套衣裳,出门也体面。”
毕竟出门做工和在家里不同。那块尺头,足够四郎做一套宽大的衣裳,在加上鞋袜还绰绰有余。 四郎高高兴兴地接了尺头。 连守信打发走了连继祖和四郎,回到后院,就听见连蔓儿和张氏正在说笑。 “我就说,十有八九,继祖哥是不会去的。”
连蔓儿笑着说道。 “没错,咱大家伙都猜对了。”
连守信微微叹气道,然后低低的声音自言自语,“老爷子老了……” 对于连老爷子的决定,连蔓儿一家都只能摇头叹息。 等吃过了晚饭,赵氏和连叶儿来连蔓儿家串门,连叶儿就告诉连蔓儿,老宅吵架的事。 “……吵吵的村口都听见了,芽儿她娘刚才还上我们家坐了半天,跟我娘叨咕,说咱爷和咱奶偏心眼……”连叶儿告诉连蔓儿道。 连叶儿的消息来源之一是何氏,还有就是刚才去庙头的杂货铺听到的消息。 “……四郎去县城上工,说到时候要跟铺子里商量,能不能住铺子里。要是不能,就去大姑家问问,看能不能借住啥的。”
连叶儿又告诉连蔓儿道。 “三伯是不是去老宅了?”
连蔓儿突然问。 “嗯。”
连叶儿点头,“我刚才也过去待了一会,看没啥事我就回来了。”
“哦,”连蔓儿应了一声,就问连叶儿,“刚才说到哪了,四郎去大姑家住,咱奶能乐意?”
“是不乐意,吵吵就是吵吵的这个事。咱爷好像气厥过去了。后来,又商量的。说是去住也不白住,每个月给钱。明天四郎就要进城是吧,说是二当家的陪他一起去,把给大姑的饽饽和冻豆腐给背去。”
“今年给大姑家的饽饽和冻豆腐都多了一倍。”
“咱奶还说了,这个事,得大姑一家都乐意才行,人家要是不乐意,就不让四郎死乞白赖地住人家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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