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吉并不是彭莽,他屡有功勋,出身大族,算得上是青云直上,在外还颇得名声,自负之余,无论行事也好、为人也罢,都有既定的框架在。 他眼下只想盯着小公厅做出一番事情来,既然已经把目光投向点卯之事,想要叫其立即改弦易辙,并无可能。 裴继安想了想,也不去解释,更不去劝说,只道:“此事自然重要,只是眼下另有两桩急的。”
他面色十分凝重,道:“今日圩田、堤坝俱已动工,此时民伕尚只有千余人,小公厅中还能支应,可要按着原本计划,自明日起,便要多至三千人,复又明日,增至六千人,本要该商请建平县腾挪房舍三百间,另佐粮米,然则……” 裴继安话一出口,甚至不用多做解释,郭保吉已经在心里把他没有说完的内容给补齐了。 “是不是那罗立又在拖延推诿?”
他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罗立乃是建平县知县,他那弟弟去岁才娶了杨如筠的外甥女,可谓实打实的“杨家人”,这一两年间,虽然表面上唯唯诺诺,可一旦遇得有什么事情要出力,他都是嘴上叫得响,真正做起来,就变为了雷声大,雨点小。 上回郭保吉奉命筹措雅州粮秣,被摊派份额的县镇足有十三个,数罗立回应得最快,可到得最后,他却全靠强令富商纳粟凑数,引得下头怨声载道,还把黑锅全甩到了郭保吉这个监司身上。 甩了也就罢了,谁料得到缴银的时候,建平县却只能给原本承诺的十之一二,还要一通哭穷,只说县中大旱,不能再做加赋,又说百姓激愤,不好再为强加逼迫,否则要引发动乱云云。 郭保吉当时初来乍到,被拿名头去敛财,挨了骂还没把钱收拢回来,若不是有宣县那一注大财补上,当真要吃大亏,偏此人又有杨如筠护着,他多次想要设法惩治,然则事情太多,一时还腾不出手来。 从前就罢了,此时正当事时,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拿这一位来开刀,竖立威风,今后圩田、堤坝修造之时,还会有谁人会来听自己的话? 况且住所、粮谷,全是最要紧的事项,如果处理不好,过不得两天役夫就会无处可去,届时如何修田造堤? 比起这些迫在眉睫的,小公厅中点卯下卯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半点不打紧。 郭保吉再坐不住,已是站了起来,横眉道:“今次如此大事,朝中已是下得批复,沿河全能得利——难道圩田、堤坝建好,对他们会没有好处?”
裴继安并不作答,顿了顿,又道:“另有一桩,今后圩田、水源、收息如何分派,最好还要趁着尚未修造便定下规矩,省得将来要为这些生出事来。”
一面说,一面解释了一番。 郭保吉原不觉得有什么,听得裴继安如是说,却是按捺不住,转头对着边上的胥吏道:“去把罗立、彭莽并廖涂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