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缨带着宝儿走的并不远,两人牵手顺着宅院围墙走了一会儿,就拐进了竹林。月下竹林,风吹过,竹叶簌簌作响。林长缨和宝儿坐在竹林的一块儿圆石上一起抬头看头顶的月亮,月牙儿弯弯,月光晦暗,透出几分萧瑟。“林姐姐,你上次说得故事还没说完。”
宝儿想到了林长缨给自己讲到一半儿的‘吴刚伐桂’的故事:“吴刚就一直在砍树吗?”
柳修文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林长缨抱着宝儿,轻轻摇晃着哼唱一首陌生的童谣。“月光儿,清凌凌,拜月的人儿想团圆……”歌声温柔恬静,好似温柔的水,清淡的风,让人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他停下步伐,几乎不忍上前打扰,心里对林长缨更多了几分认同。一曲毕,柳修文才上前轻声问道:“宝儿睡着了?”
背对着她的林长缨吓得打了个哆嗦,听出是柳修文的声音才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柳修文低头去看宝儿。小家伙儿躺在林长缨怀里,眼睛闭着,小嘴微微张开,脸蛋儿红扑扑的,睡得正熟。柳修文蹲下身,背对着两人:“我来背她回去吧,在外面睡久了要着凉了。”
“好。”
林长缨小心的把宝儿放在柳修文的背上,一只手小心的扶着:“好了。”
柳修文站起身,颠了颠,背上的宝儿哼唧了一声,在柳修文肩膀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柳修文失笑:“怪不得这些日子眼看着就长胖了,能吃能睡,能不胖嘛。”
林长缨跟着笑道:“这是好事,宝儿小姐年纪还小,能吃能睡就是最大的福气。”
“这倒是。”
柳修文也没有嫌弃自家妹妹的意思,转而问起林长缨:“你来了之后可还习惯?”
“习惯。”
林长缨抿了抿嘴:“这样的日子,奴婢之前想都没想过。后来父亲他所做之事败露,家中出事,这样的日子就成了奴婢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了。但其实一日一日的过下来,就会觉得都是一样的,什么样的日子不是过日子呐?”
“你若是怨恨我们……”“修文少爷。”
林长缨打断他的话:“若真怨恨你们,奴婢也不会留下来了。奴婢也不是糊涂的,知道自己的父亲做错了事还要一味偏袒。虽然心里确实不好受,不过那是因为父亲疼爱奴婢多年,身亡之后奴婢这个女儿自然会伤心。但奴婢知道好歹,知道若是没有你和宝儿小姐,奴婢现在肯定已经没命了,又怎么可能心中怨恨?”
两人一边走,一边悄声聊天,互相之间更多了几分了解和亲近。贺厂璋带人守在院子门口,几盏灯笼把门前巴掌大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柳修文方才唤得是他的侍卫,他会知道消息并不奇怪。见柳修文背着宝儿回来,贺厂璋松了口气,忙上前问:“没事吧?”
“没事。”
柳修文道:“宝儿晚上吃得有些多,林姑娘带着她出去散步消食。”
“散步消食?”
贺厂璋一双虎目射向林长缨,目露精光,不满道:“未经允许就把宝儿带出去,就想这么轻易的糊弄过去?”
柳修文和赶来的贺含章一怔。林长缨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贺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奴婢会对宝儿小姐不利吗?”
贺厂璋冷笑一声,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把她抓起来!是不是,审问一下也就知道了。”
两个侍卫上前,林长缨面色倏然一白,悲愤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贺含章与柳修文也上前阻拦:“等等,怎么就要把人抓起来了?”
贺厂璋道:“这次她能用消食做借口把宝儿带出去,下次就能用同样的借口把宝儿带出去!谁给她的胆子让她胆敢不说一声把人带出去的,若说她不是谋划着什么,我不相信!”
“小叔。”
贺含章抹了一把脸,道:“这不是你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若无证据,怎么能随便给他人定罪?”
他知道小叔对林长缨心存怀疑,觉得她的态度不正常,但也不能就因为一点怀疑就把人抓起来啊!“对啊,贺老爷。”
柳修文也劝道:“我去的时候,林姑娘正在哄宝儿睡觉,没有一丝异常的举动,就这样给她定罪有些太过分了。”
贺厂璋怒道:“现在确实没有证据,等真的有证据的时候就迟了!你们非要等她做出什么事情来的时候再作反应,那时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几人的争执吵醒了伏在柳修文背上的宝儿。握着小拳头揉了揉眼睛,她抬起头,声音奶声奶气的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糊:“怎么了?”
“宝儿醒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柳修文侧头轻哄:“没什么事,只是我们说话声音大了些。”
宝儿撅了撅嘴,道:“那你们商量吧。林姐姐。”
她朝林长缨伸出手:“我们回去睡觉。”
林长缨正要接过宝儿,被贺厂璋拦住了:“修文,你带宝儿回去。”
宝儿察觉到不对:“林姐姐怎么了?”
“她意图对你不轨,我现在要把她抓起来。”
贺厂璋解释:“宝儿,相不相信贺叔叔?”
宝儿瞪大了眼,有些伤心:“林姐姐要伤害我吗?”
林长缨厉声道:“奴婢没有!贺老爷您根本没有证据,只是凭着猜测说奴婢要对宝儿小姐下手!”
宝儿听明白了,顿时皱起了小眉头:“贺叔叔,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给人定罪呐?这是不对的!”
贺厂璋瞪大眼,又气又伤心:“宝儿也不相信我吗?”
宝儿小小声道:“但是得有证据……”贺厂璋几乎气得头顶冒烟,怒红着脸道:“好,既然你们都不信我,那我走便是了!你们信她,就留着她在你们身边吧!”
说完,转身对身后的侍卫道:“去收拾东西,我们走!”
宝儿三个急了,忙道:“贺叔叔,你别生气。只是没有证据……”贺厂璋根本不听这些,带着手下人雷厉风行的收拾好行李连夜离开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贺含章叹了口气:“没想到小叔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闹小孩子脾气。”
宝儿和柳修文也跟着叹气。只有林长缨,埋头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嘴角悄悄扬起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