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与青朔、白朢二人有对依靠上层之策有过讨论。 青朔道人认为这般很是不妥,认为这一场道争乃是上下之战,绝不可直接选择将下层抛却,这也不合天夏之道念。 似如天夏之理,其中有一桩极就是给予所有人进道之选择,那么他直接摒弃下层,不给下层任何选择的机会,那岂非背反此理? 便真要如此,也除非是下层自身愿意放弃。 白朢道人却对此表示道理不对,但落到事实之上,却又有许多关碍。比如你若是给下层选择,哪怕玄廷负责执掌下层,也并不代表全部的下层生灵之意,最后必然是不同意的。那么只能做一个选择了。 他们与敌斗战,是要求胜求生,这是最大的目标。而要是不能胜,所有生灵俱都覆亡,那么坚持刻板的道理又有什么用呢? 并且把重点放在上层,也只是利用上层力量进行决战,并不是说完全放弃下层了,那么等到打赢元夏,道果摘取,若是下层还依旧存在于那里,那是最好不过,可要是在斗战之中覆灭,那么凭着大战之后所享之道果,那可以集中力量将所有人复还回来。 他还与张御言,此战决乃是生死之战,道法之战,绝不能掺杂个人情绪,在斗战之时,当如天道一般无情,方能攫取胜机。 张御听取了两个人的意见,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判断,虽然后一种选择看去更为理智,既不用过分消耗至上之气,且看起来也是更为稳妥,可是在他心里,却是偏向将前一种。 因为他觉得,若是纯以道争而论,实际上无论上层与下层,所面对的都是与己方层次对等的敌人,且各自都有取胜的机会。 所以落在天道之上,上下层并没有一定的高低之分。反而如今的天夏之势看起来更很有胜算,那么为什么不把这机会交给天夏呢? 他认为应当相信天夏,也应当相信那些同道。 但同样需要考虑到的,就是将所有的胜负成败都是维系在下层之上,诸多上层大能恐怕很难接受。就算他们愿意站在天夏这一边,却也不见得愿意把己身之生死全部交托在他人手上,这既不现实,对于那些大能来说也不公平。 所以他认为,此事或许要上下层两个方向同时发力了。这样的话,他的至上之气势必要分开运使,既能维系道誓,又要应付元夏的侵攻,道理上不是不能,只是需要上下配合好,并且还需要依照具体的情况来定。 假设上层的赢面较大,那么至上之气只需要对下层保持最基本的维护,不使其破散就好,这样保证道争不坏。 若是下层的赢面较大,那么只需要牵制住上层大部分的力量,而后让下层尽可能的速胜,这样最后就能反哺上层,哪怕他们无法击败元一天宫,也能由此赢下此战。 思考到这里后,思路大致理清了。 他在广台之上走了几步,觉得将胜负全数寄托在至上之气上显得单薄了一些,还需要用其他力量进行补充。 这里,或许就只能落在御中之力上了。 在长久的对抗和调和之中,他的御中之力倒是提升颇快。而御中之力乃是维系诸多力量的关键,没有此力,他就无法炼化玄浑蝉,也没有可能取到至上之气。 御中本身虽然没有任何力量攻击,不过中力之挪转,却是能打破虚实阴阳,道理上却是可以撬动任何力量的。 比如元空和大混沌之间实际上就存在于中力,也是这等力量才能让彼此有缓冲之余地,而不是激烈碰撞,假若这里的中力发生改变,那么必将撬动两者。 但目前而言,元空及大混沌之力也撬动一部分,这点力量还不足以拿来对抗元一天宫,目前看来那是远不如至上之气的。 不过此力的运用不止这一处,他凝神思索了一会儿,他曾经有一个设想,乃在他成就之时所得,道理上是行得通的,如果能成功,或可成为一个杀招。 以往他没有尝试往这方向,那是因为有别的手段可以运使,事情也还没有走到这一步,现在他却是好好思量一番了。 他再看了一眼下层,且需要加快一些了,元夏、天夏的气数变化,可能就在近段时日就会有所决定。 元上殿某处,黄司议正和无面分身弈棋,落去一子后,他随后道:“最近诸司议都是在忙碌,也无我等之事,正好不必多管,也省得我等多费心思。”
无面分身小心道:“诸位司议可是想着如何反击天夏么?”
“反击天夏?”
黄司议嗤了一声,道:“要能反击早便反击了,不是我等没有实力,而是很多人不愿意。”
无面分身心头一跳,又来了,黄司议近来屡屡说这些事,话里话外都是透露出来元夏内部矛盾重重,好像用不了多久就维系不下去了。 他不能不接话,只得小心道:“那以黄司议之见,我元夏往后会是如何?”
黄司议道:“能如何?我为元夏司议,当然是期望元夏能长存下去,只是我等毕竟是修道人,元夏胜了,我等就能见得真道了么?我看不见得。”
无面分身想了想,摇头道:“真道。池某却是不敢想了。”
黄司议却是道:“有什么不敢想的,我觉得你当好好想想,多想想,要不然这一局你到哪里去赢?”
说着,他点了点棋案。 无面分身见话既然说到这里了,他只得顺着道:“池某愚钝,敢要请教。”
黄司议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注棋局之上,道:“你与我下了这么多棋,不见长进啊,都不见你赢我一局,着实无趣。”
无面分身道:“黄司议棋力高超,功行更胜在下,在下着实赢不了。”
黄司议嗤笑道:“那你不敢赢。”
他身形往前俯了下,道:“我是说你若赢我,我又不想你赢,那该是如何呢?”
无面分身心头微微一震。 黄司议指了指他,道:“我来替你说吧。”
说着,他一振袖,就将整个棋盘翻了去,掉落在下的棋子一枚枚的撞碎,再是全数化作齑粉。 他道:“这就是你,”又指了指自己,“也是我。”
无面分身一阵惊栗。 黄司议站起身道:“行吧,这里对弈到此,回去好好想想吧。”
无面分身想到了一些可能,马上也是站了起来,对着一礼,道:“黄司议,池某请教,若不愿为棋子,又等当是如何?”
黄司议没好气道:“我想好了的话,还需来叫你想么?”
无面分身为之愕然。 黄司议挥袖作驱赶状,道:“快去想,想好了再来与我说,最好快一些,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见真章了。”
说着,他便遁起一道灵光,霎时飞遁远走了。 元空之上,李复缘观看着虚无所在中那些混沌弟子,如今这里依旧保持着二十余数的混沌修士,而最早进来的玉雪珊,此刻居然走到了下层界最后一步了。 照理说,一域之中极少可能出现两位求全层次的混沌修士,因为前一人若在,那就将大部气数占据了,剩下的几乎没有可能。虽然大混沌本身就是变数,可入了正序之后,也是有一定规矩可寻的, 通常唯有等到前一人走脱,后一人才有承继道法之可能,就如此前从罗钟开始,再到如今的窦缜,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现在这个情况出现,说明天机气数发生了变化。 李复缘凝视着下层,见到天夏、元夏两边的混沌气数都是前所未有的高涨,这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或者有大的易变要来了。 他也知道金庭近来在准备与元夏的斗争,下层界也可能起得争端,既然如此,那他就再添一把力。 他道:“玉雪珊,没想到你有此成就,如此,你无需再留在这里,可去元夏空域协助同道斗战了。”
玉雪珊听到他的声音,问道:“那到了那里,我还能如眼前一般么?”
李复缘不禁摇头失笑,这么多年来,这里的弟子走了一批又一批,其中有许多人都忍受不了这里的修行上的枯燥,忍受不了一日又一日的重复,有的深怕自己抵御不住混沌之力,所以不得不离去, 而玉雪珊却不同,只要尊重她自己对自己安排,那么她似乎就能持续天荒地老。 他道:‘我记得我当初与你说的话么?修道目的之一便是为了超脱,去到了那里,没有人会来拘束你,你除了与元夏敌对之外,不用做除此之外的任何事。”
玉雪珊听了之后觉得不错,便道:“好呀。”
李复缘见她答应,意念一转,同样将一缕黑镜之力送渡到了玉雪珊的身躯之内。 众人都以为窦缜拥有镇道之宝,实际上那件宝器在万道人手中,其所拥有的同样不过是一道黑镜之力罢了。此力差不多运使个三四十载就会耗尽,不过外在表现却是与黑镜相仿佛。 他道:“那你去吧。”
同时心下道:“你们谁能走到最后,与我上来为道友,唯有看你们自身的造化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