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廷很快就收到了林廷执等人详细呈报,陈首执看过之后,与诸廷执再次做了一番商量,就通过了此议。 现在时日还长,他们没想过能够彻底杜绝大混沌入侵,可先把这个谋划施行下去,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以后可以再慢慢调整。 道理上说,能够承载混沌道法之人除灭不尽的,天道引入混沌之后,便自留在了那里,你就算选走了所有的适应修持此法的弟子,也会有新的适合修炼此道之人诞生出来,甚至可能从本有的浑章修士中转变。 不过玄廷也没想过能够完全阻止此事情。 最关键的是将对方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只要有所变化,那么立刻可以做出反应。 再说玄尊层次的修道人才会造成足够大的危害,所以有些就一算腌臜还沉在水面之下,他们也可以的暂时容忍的。 金庭净水之上,张御这里也是收到了玄廷呈告。 一般情形下,下层的事情是不必呈报上层,上层也不会代替下层去做什么具体的决断。可是混沌大道不同以往,要真有人得以成就,那是真有可能通达上境的。而天夏又是上下一体,那自就要加以过问了。 张御伸手一拿,从天道之中抽取来了一缕气机,这里竟是略微带着一丝秽浊。近来这种种变化,意味着大混沌也同样注重下层了,这当也是为应对道争做的准备。 大混沌固然没有自我意识,可这却是大混沌在顺应道争之下的选择,可以看做是两条水流裹挟,使得攀附在两者之上,并与之盘根错节的一切,都在自觉或者不自觉的跟着往这个方向走了。 他五指一握,将那些秽浊完全捏碎,既然今他主持了天夏上层,那么就要一定带领天夏取得那最终之胜! 清穹上层,易常道宫之内。 长孙廷执站在台座之上,他的面前是一尊琉璃玉柱,内中光气翻涌,有光华闪烁,似演阴阳之变。 可以见到,里间正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生成了出来。其从虚无之中诞生,仅仅在十数呼吸之内,便成长为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孩童,他在飞速生长之中,差不多又是一刻过去,便就成为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他紧闭着双眸,四肢放松,如今水中般漂浮在了那里,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化较多,似在做着什么丰富的梦境。 想要将一个人顷刻间塑造出来对玄尊根本不是问题,但单纯如此,那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每一个人有着自己所拥有的经历,有着自己的喜怒悲欢,当这些都是具备,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有着自我,且有血有肉的人。 长孙廷执只是这个人造主,只是负责让其来此世上,但是世上的一切见闻,却需其自身去经历,所以他并没有去刻意拿捏其人的忆识,而是将一个世域的照影投照入了其中,让其在红尘之中打滚,一如在世间十余年的初历。 或许有人认为这一切都非真实,可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都是源自于认知和判断,在玄尊这等手段之下,这些经历都可以算是真的。 至于那些经历具体是怎么变化的,他并没有去干涉。若是处处插手,那塑造的痕迹就太严重了。 这般下来会是如何变化,连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就是为了能使其快速成长为一个人,不过一些该是赋予的他也是给了,比如此人的资质是在他理解的范围最上等,一开始是会拥有比常人更快的修行速度。 今次也算一个尝试,他想看看其人在混沌道法的影响下会去到哪一步,还容易观察到这个人的在修行混沌道法之中的各种利弊。若是支撑不了,有那变化为混沌怪物的迹象,那他就会及时出手处理了,下来再造一具也是容易。 不过这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念一转,伸手一指,却又是向里添加了一些别的东西,随后静静的看着。 再是过了一会儿,那琉璃玉璧倏然消失,唯有那一个少年人还站在那里,他紧闭的双目睁了开来,见到了长孙廷执,十分自然的双手一抱,对着座上恭恭敬敬一礼,道:“弟子李复缘见过老师,此番多谢老师之赐。”
在他的记忆中,他乃是一个自小被长孙廷执收入门下的弟子,只是那时候一直在下界的道场凤湘岭修行,与两个名义上的师侄一起修行,后来两个师侄听从调遣,去了其余世域传道,只是留下他一人。 这时老师允许他去到上层灵池濯洗,用以提升资质,而如今结束,他自感身躯轻灵,好似浑身上下有使不尽的法力。 长孙廷执淡淡道:“清穹上层不是你久留之地,你既已得洗练,便当归去下界了。”
“是……” 李复缘虽然很想再向老师请教,可记忆之中也就是一年见这位老师一面,每次见到也说不了几句话。虽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可他也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了。 一名神人值司这时走了上来,揖礼相请道:“小郎,请吧。”
李复缘十分不舍的最座上再是揖礼一拜,道:“老师,弟子走了。”
长孙廷执只是静静看着他。 李复缘借了一驾飞舟自上层而下,很快回到了凤湘岭的竹林道观之中,这里景致仍是与以往一般,一草一木看着都是十分熟悉,但偏又有一种陌生之感。 他只以为是离开久了,才生如此之感触,但细细想来,距离去到上层不过过去数月而已,他暗自失笑,道:“李复缘,李复缘啊,你怎么也学得人世间那些人那般多愁善感了。”
他走入道观之内,本待回自己的舍中修持,可是走了几步,忽见朱漆大柱之上有金色符箓闪烁,这是道观之内的禁制符箓,只是这几个他却似没见过。 他暗道:“莫非是我那两个师侄留下的?”
念头转着,他伸手一挥,那金色符箓一闪,眼前景物移动,却是来到了一间宽敞的书房之内。 挂起的帷幔中间,可见一方矮脚长案,上面除了镇纸笔架等物,黑红软垫之上,还摆放着一支青玉长笛,红丝穗子由案沿垂落下来,而挂着下面的坠玉则残缺了半块。 在长笛旁边,还有一只满是裂纹的面具,仅只能遮住上半边脸庞,只是看着薄如蝉翼。 看去这书房早就在这道观之内了,只是现在才是显露,他很好奇这处早先是何人所有,他那两个师侄虽然年岁比他大的多,可一个老实憨厚,一个灵慧内秀,都不像是摆弄这些物事的人。 他走到案后,伸手去拿那面具,正要拿起的时候,上面忽然有声传出,道:“你回来了。”
他不禁把手一缩,看了看那个面具,问道:“你是何物?”
那面具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道:“是了,你还未曾觉醒前世,还不认得我。”
“前世?”
李复缘追问了一句,“你是我说前世?”
那面具却是不吭声了。 李复缘这时不再客气,将之一把那了起来,问道:“你方才是说我之前世?”
可问了两句,这面具却不肯说话,他于是晃了晃,又拍打了几下。 “别拍了,别拍了,”那面具忍不住出声,道:“我这满身残破,着实经不起小郎摧残了。”
李复缘道:“行啊,你把方才的话说清楚。”
面具道:“此话我说不得,也实不该我来言,小郎若要想知晓,去旁处那个匣子里翻找,自有你想要知晓的东西。”
李复缘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按捺不住的好奇,他虽是年纪小,可也不是没有防备心的,要是在别的地方,那么一定会是起疑,可是这里,乃是他自小成长修持之地,两位师侄也在此长久修炼,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目光四顾,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漆木匣子,由于阵禁一直在运转之故,自然没有积灰蛛网之类的东西。便就伸手一拿,将此摄入手中,开了匣盖一看,见里面摆有一卷玉册,还有许多码放整齐的书函。 他拿起这些书信拆开看了,发现内容大同小异,都是一些修道人寄来的,其中多数都是预祝一位“白秀道兄”某战得胜,不过“白秀道兄”约战的却不知是何人,所有人好像都忘记一般,居然没有一个提及此事。 他问道:“白秀何人?”
面具语声复杂道:“小郎那两位师侄的老师。”
“原来如此。”
李复缘恍然,他记得曾问两位师侄的师长,不过这两人都不曾说,他便不知晓,这时他又去拿起那玉册,那似乎是功法一类的东西。 “你准备好了么?”
就在这个时候,那面具却又再次出声。 李复缘莫名其妙道:“什么准备好了么?”
那面具叹道:“如果我是你,在未曾准备好之前不会去拿那卷道册,这可要承受承负的,你好不容易得此一世,何必再沾。”
李复缘似是想到了什么,默然片刻,道:“你几次说我之前世,我前世与我这位师兄可有什么关系么?”
那面具幽幽道:“你莫非还不明白么?祖师这么多年未曾收弟子的,可为何收你入门?还不是因为……嗯,你的前世就是这里的主人啊。”
…… ……